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砖窑据点被拔除，如同在黑风寨匪军的侧翼扎进了一根钉子。虽然这根钉子是由一群乌合之众和一支行为古怪的“爬虫”部队敲进去的，但战略意义不容忽视。
梓潼县城内的守军压力骤减，士气大振。而黑风寨那边，显然没料到盐亭来的援军（尽管战斗力堪忧）能如此迅速地拿下他们的外围要点，并且以一种他们难以理解的方式造成了相当的伤亡。
匪首“座山雕” （这是后来才知道的诨号）看着地图，眉头紧锁。继续围攻梓潼，侧翼暴露，盐亭援军虽弱，但像苍蝇一样烦人。若是梓潼守军趁机出击，两面夹击，他这三百来人很可能被包了饺子。
“妈的，盐亭来的这帮人，打仗不按常理出牌……” 他啐了一口，“传令下去，收拾东西，天黑之后，撤！”
匪军要跑的消息，很快通过前沿观察和城内传出的信息，送到了张哨官面前。
张哨官一听，精神大振！匪军要跑？这是天赐良机啊！追击溃兵，那可是最容易捞取战功的时候！打死打伤多少不说，光是缴获的物资，就够他肥一波了！回去也好向雷大爷交代，甚至能吹嘘成“力挫悍匪，解梓潼之围”！
他立刻兴奋地召集手下棚长，下达了追击命令。
“兄弟们！匪军撑不住了！要跑！这是我们立功的时候到了！全军出击，追上去，咬住他们！缴获的战利品，按规矩分！” 张哨官骑在瘦马上，挥舞着手枪，唾沫横飞，仿佛己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其他几个棚长也摩拳擦掌，眼睛放光。追击溃兵，那可是肥差！
唯有唐山，站在人群中，眉头微蹙。溃兵？黑风寨是主动撤退，并非溃败。困兽犹斗，何况是三百多装备不差、凶悍成性的土匪？贸然追击，万一对方设下埋伏，或者狗急跳墙杀个回马枪，这松散的一百多人，够人家塞牙缝吗？
但他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此刻提出异议，只会被当成阻挠大家发财，引来众怒。
“唐棚长！” 张哨官意气风发地点了他的名，“你和你的人，上次表现不错！这次追击，你们依旧为先锋！给我死死咬住匪军的尾巴！”
又是先锋！不过是追击战的先锋，听起来似乎没那么危险，还能最先接触到“战利品”。
唐山心里冷笑，面上却依旧“恭顺”：“属下遵命！”
队伍再次乱哄哄地出发了，沿着匪军撤退可能的方向追去。士气倒是比来时高昂了不少，毕竟“抢钱抢粮”的欲望是最大的动力。
果然，追出去不到五里地，就看到了匪军撤退时留下的痕迹——杂乱的脚印、丢弃的破爛杂物、甚至还有几具因为伤势过重被抛弃的匪军尸体。
“快！他们就在前面！”
“追上去！别让他们跑了！”
队伍开始加速，尤其是其他几个棚的队伍，争先恐后，生怕去晚了捞不到油水。
唐山却悄悄放慢了自己队伍的脚步。他下令：“保持队形，别冲太快！注意两翼和前方动静！”
“唐哥，咱们不快点追？好东西都让前面那帮龟儿子抢光了！” 疤子看着前面狂奔的同袍，有些着急。
“抢？” 唐山冷哼一声，“你知道前面是金子还是刀子？匪军这么容易让你追着屁股打？”
他命令山猫带着两个人，再次前出侦查，但要求他们只远远吊着，绝不能靠太近。
又追了一里多地，路过一片地势略高的丘陵时，山猫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报告：“唐哥，不对劲！前面匪军的大队人马走得很快，但……后面好像留着断后的人，躲在林子里面，看得不真切，但肯定有！”
果然！唐山心里一凛。他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停止前进！” 他立刻下令，“就地警戒！派人去告诉张哨官，前面可能有埋伏！”
命令传下去，队伍停了下来。但派去通知张哨官的人很快回来了，哭丧着脸：“唐哥，哨官不信！说我们是贪生怕死，想独吞战利品！他带着其他队伍己经冲过去了！”
唐山透过稀疏的树林，己经能看到张哨官率领的主力，如同脱缰的野狗，嗷嗷叫着冲向前方一片相对低洼、道路蜿蜒的区域。
“妈的！找死！” 唐山骂了一句，却也无可奈何。
就在这时，前方低洼地带，骤然响起了爆豆般的密集枪声！还夹杂着几声爆炸！
“打起来了！”
“中埋伏了！”
唐山的队伍顿时一阵骚动。
“都趴下！找掩体！” 唐山厉声喝道，自己率先躲到一块大石头后面。
只见前方硝烟弥漫，喊杀声、惨叫声、枪声响成一片。张哨官的主力显然一头撞进了匪军精心设置的埋伏圈，被打得措手不及，队形瞬间大乱。
“唐哥！咱们怎么办？上去帮忙吗？” 疤子急声道。
“帮忙？拿什么帮？” 唐山脸色铁青，“冲进去一起送死吗？都给我稳住！守住这里，别让匪军的断后队伍抄了我们后路！”
他的判断再次正确。前方主力陷入苦战，果然有几十个匪军从侧翼的林子里钻出来，试图包抄后路，正好撞上了唐山这支严阵以待的“先锋”。
“打！” 唐山毫不犹豫地下令。
这一次，他们占据了有利地形，又是以逸待劳，打得还算有章法。一阵排枪过去，撂倒了几个匪军，暂时遏制了对方的攻势。双方隔着一段距离，激烈对射起来。
前方的战斗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枪声渐渐稀疏。显然是匪军的断后任务完成，主动脱离了接触，消失在密林中。而试图包抄唐山的这股匪军，见状也迅速撤退。
当硝烟散尽，眼前的一幕惨不忍睹。张哨官的主力在洼地里尸横遍野，损失惨重，活着的也个个带伤，惊魂未定。张哨官本人肩膀上挨了一枪，被亲兵拖着，狼狈不堪。
反观唐山这边，因为提前预警，占据地利，又是防御作战，仅伤亡了五六人，大部分是轻伤。
然而，此刻没人关心唐山的“先见之明”。幸存者们都在哭爹喊娘，抢救伤员，一片混乱。
唐山看着这片狼藉的战场，目光却投向了那些倒毙在地的尸体——既有补充队的，也有匪军断后部队的。他们的身边，掉落着各式各样的枪支。
机会来了！
“疤子，山猫！带几个人，跟我来！” 唐山低喝一声，端着枪，警惕地走出掩体。
他没有去管哀嚎的伤员和溃散的同袍，而是径首走向那些尸体。
“快！把能用的枪都捡起来！子弹袋、手榴弹，一个别放过！特别是匪军的那几杆快枪！” 唐山一边下令，一边亲自弯腰，从一具匪军尸体旁捡起一杆保养得不错的汉阳造，又熟练地解下其身上的子弹袋。
疤子和山猫等人立刻行动起来。他们如同经验丰富的拾荒者，在尸山血海中穿梭，专注于收集武器弹药。补充队士兵的枪也捡——人死了，枪不能浪费。匪军的枪更是重点目标。
豆子看着这血腥的场面，胃里一阵翻腾，但在疤子的呵斥下，也颤抖着开始帮忙，从一具尸体下拉出一杆沾血的老套筒。
他们的行为，自然落在了那些幸存者眼中。有人投来愤怒的目光，觉得他们发死人财，冷血无情。但也有人麻木地看着，或者忙于自己的伤痛，无暇他顾。
张哨官被亲兵扶着，看到唐山等人正在“打扫战场”，气得差点吐血，想说什么，却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唐山根本不在乎这些目光。乱世之中，武器就是命根子。道德？那是有余裕的人才能讲的东西。他仔细清点着收获：又多了八杆长枪（其中三杆是匪军的快枪），十几条子弹袋（虽然大多不满），甚至还有两枚匪军使用的土制手榴弹。
加上之前战斗的缴获，他手下这不到三十人的队伍，几乎能做到人手一杆步枪了！而且弹药也充裕了不少！
当残兵败将们互相搀扶着，垂头丧气地开始往回撤时，唐山和他的队伍，虽然同样疲惫，但装备却焕然一新，沉甸甸的战利品压得他们脚步踏实。
回程的路上，气氛压抑。张哨官和他的人损失惨重，灰头土脸。唯有唐山的队伍，沉默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充实感。
疤子扛着两杆新缴获的快枪，咧着嘴，低声对唐山说：“唐哥，这回……咱们可算鸟枪换炮了！”
山猫擦拭着一杆匪军的“水连珠”，眼神中也有一丝满意。
唐山没有说话，只是回头望了一眼那片吞噬了无数性命的山林。他知道，这次“支援”行动，他不仅带着大部分人活了下来，更重要的是，他悄悄地、以一种不那么光彩但极其有效的方式，壮大了自己的力量。
他这只“爬虫”，在血与火的缝隙里，又一次啃到了属于自己的营养。而腰间那沉甸甸的子弹袋和手下们焕然一新的装备，都在无声地宣告：在这乱世棋局中，他这颗原本微不足道的棋子，正在悄然增加着自己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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