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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大队北上的路途并不平静。扩大化的世界意味着更长的里程和更复杂的地形，沿途时而能看到小股溃兵、流民，甚至遭遇了几次不明武装的窥探。但在山猫缜密的前出侦察和队伍始终保持的高度戒备下，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十数日后，队伍终于抵达了绵州地界。
眼前的绵州城，比盐亭更为雄伟壮观（世界扩大效应下，其城墙更高，范围更广），扼守涪江水道，乃川北门户。城墙上旗帜招展，但并非清廷龙旗，也非北洋五色旗，而是各式各样的标识，其中以“保路同志军”的红色袖标和某些袍哥堂口的旗帜最为显眼。城门口盘查森严，进出人流熙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战将至的紧张与躁动。
按照刘五哥提供的联络方式，唐山派山猫先行入城，与绵州“仁”字口码头接洽。不久，山猫带回了一个身材微胖、穿着绸衫、眼神活络的中年人。
“唐大队长，久仰久仰！在下周文昌，忝为绵州‘仁’字口管事三哥，奉我家周大爷之命，特来迎接盐亭的兄弟！” 周文昌笑容可掬，礼数周到，但那双不断打量队伍和唐山的眼睛，却透着精明的算计。
“周三哥客气，劳烦您亲自迎接，唐山愧不敢当。” 唐山抱拳回礼，姿态放得很低，“我部奉盐亭雷大爷之命，特来听候绵州周大爷差遣，共襄保路盛举！”
“好说，好说！周大爷己在‘聚义楼’设下便宴，为唐大队长接风洗尘！” 周文昌热情地引路，目光在队伍中那些明显经历过战火的老兵和精良装备上扫过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队伍被安排在城外一处靠近码头、略显杂乱但位置重要的营区驻扎，美其名曰“便于策应水陆”。唐山心知肚明，这是地头蛇对外来力量的防范与控制。他不动声色，命令疤子和老幺严格约束部队，安营扎寨，加强警戒，自己则只带了山猫和两名护卫，随周文昌入城。
“聚义楼”是绵州城里最大的茶馆，如今成了“仁”字口袍哥的议事中心。楼内人声鼎沸，各色人等穿梭，挎着盒子炮、横眉立目的汉子随处可见。
在三楼一间宽敞的雅间内，唐山见到了绵州“仁”字口的坐堂大爷——周啸虎。
周啸虎年约五旬，身材高大，面色红润，一双虎目不怒自威，穿着暗红色的绸缎长衫，手里盘着两颗锃亮的铁胆，发出“嘎啦嘎啦”的声响。他身后站着两名目光锐利、太阳穴高高鼓起的保镖，显然是功夫高手。
“盐亭的唐大队长？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周啸虎声音洪亮，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压迫感，目光如电，在唐山身上扫视，“雷老哥在信里对你可是夸赞有加，说你帮他拔了黑风寨那根刺，是员虎将！”
“周大爷过誉！” 唐山深深一躬，态度恭敬，“晚辈侥幸，全赖雷大爷和刘五哥运筹，兄弟们用命。此次北上，晚辈人微力薄，但求在周大爷麾下效犬马之劳，略尽绵力，还望周大爷不吝指点！”
他这番谦卑的姿态，显然让周啸虎颇为受用，脸上严肃的表情缓和了些。
“坐！” 周啸虎指了指旁边的座位，“如今局势，想必你也清楚。北洋第六镇的一个混成协，己经前锋抵近梓潼，距我绵州不足百里！其后续兵力正在集结。赵屠夫（赵尔丰）在成都也蠢蠢欲动。我绵州同志军，虽同仇敌忾，但兵力、装备，皆逊于官军。”
他顿了顿，看着唐山：“你们来得正好！眼下有一紧要任务，非精锐不能胜任！”
“请周大爷吩咐！” 唐山正色道。
“涪江上游，有一处险要，名曰‘鹰嘴崖’，乃是我绵州北面屏障，亦是官军南下必经之路之一。” 周啸虎沉声道，“我己派了我手下最能打的‘快枪刘’带一个中队驻守。但兵力仍显薄弱。我需要一支机动力强、能打硬仗的队伍，前出至鹰嘴崖侧后的‘野狐岭’，建立前哨，与鹰嘴崖成犄角之势，相互策应，迟滞甚至阻击官军前锋！”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唐山：“唐大队长，你部新至，士气正旺，装备看来也颇精良。这‘野狐岭’前哨，就交给你们独立大队，如何？”
唐山心中飞速盘算。野狐岭！这地方在山猫搜集的情报中有提及，地势确实关键，但同样孤立突出，极易被官军重点攻击甚至包围。周啸虎这是把他们当成了可以消耗的棋子，放在最危险的位置去试探官军的锋芒！
答应，则独立大队很可能陷入苦战，消耗巨大。
不答应，则初来乍到就违抗命令，必然被周啸虎借题发挥，甚至可能被就地缴械吞并。
电光火石间，唐山己有决断。
他站起身，抱拳慨然道：“承蒙周大爷信任，将此重任交付于我部！独立大队必当竭尽全力，守住野狐岭，绝不让官军轻易南下！”
“好！有胆色！” 周啸虎抚掌大笑，眼中却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冷光，“所需粮秣弹药，我会让文昌尽快拨付给你们！望你早日进驻，建立功业！”
从聚义楼出来，周文昌脸上的笑容更加热情，亲自将唐山送回城外营地。
一回到中军帐，疤子就忍不住了：“大队长！那野狐岭分明是个火坑！周老头没安好心！”
山猫也皱眉道：“情报显示，野狐岭地势虽高，但缺乏水源，易攻难守。官军若来，必以火炮轰击，我们孤悬在外，恐怕……”
唐山摆摆手，示意他们安静，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丝冷笑：“火坑？当然是火坑。但跳不跳，怎么跳，可由不得他周啸虎一手安排。”
他走到那张巨大的沙盘前，手指点向野狐岭和鹰嘴崖的位置。
“周啸虎想让我们当炮灰，去硬撼官军前锋。但我们偏不！”
“我们的任务，是建立前哨，迟滞敌军，不是死守阵地！”
“山猫，你立刻带侦察队，提前出发，不仅要摸清野狐岭的地形，更要找出**所有**可以隐蔽、撤离的路径，以及可能的水源点！”
“疤子，抓紧时间整顿部队，特别是那批新兵，进行山地行军和防御的紧急训练！”
“老幺，去领补给，能要多少要多少，特别是火药和制作陷阱的材料！”
他目光锐利，语速飞快：“我们要把野狐岭，变成一个**刺猬窝**！让官军来了，扎得满手是血，却找不到我们主力在哪！我们要用冷枪、陷阱、骚扰，让他们不得安宁，却又不跟他们硬拼！”
“记住，我们的核心目标，不是守住一个山头，而是**保存自己，消耗敌人**！让周啸虎和他那个‘快枪刘’去正面扛雷！我们只在侧翼，做那把最致命的，也是最能保命的……**暗刃**！”
帐内众人精神一振，立刻领会了唐山的意图。这不是退缩，而是更高级、更狡猾的打法！
“明白了，大队长！”
“咱们就给他来个出工不出力……不对，是出巧力！”
看着手下们摩拳擦掌的样子，唐山知道，在这绵州地界，与地头蛇周啸虎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而即将到来的与北洋军的战斗，将是他这支“过江龙”能否真正立足，乃至反客为主的关键一役。
野狐岭，将是独立大队在更大舞台上，亮出的第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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