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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立第一支队擅自放弃阵地、脱离战线的行为，在护国军内部引发了轩然大波。尤其是在进攻重庆受挫、各部均伤亡不小的背景下，唐山这种“保全实力”的举动，显得格外刺眼。
指责和弹劾如同雪片般飞向指挥部。周啸虎等人更是上蹿下跳，一口咬定唐山“畏敌如虎，临阵脱逃，动摇军心”，要求军法从事，以儆效尤。
压力很快层层传递下来。一道措辞严厉的命令抵达唐山暂驻的村落：**“着西川护国军独立第一支队长唐山，即刻至指挥部述职，不得有误！”**
命令送达时，支队核心骨干都在场。疤子当场就炸了：“述职？分明是鸿门宴！不能去！去了就回不来了！”
老幺也忧心忡忡：“大队长，他们正愁找不到借口收拾我们，您这一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山猫相对冷静，但眉头也紧锁着：“周啸虎必然在其中作梗。指挥部也需要一个替罪羊来平息其他部队的怨气。情况确实不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唐山身上，空气中弥漫着紧张和不安。
唐山脸上却看不出太多情绪，他只是反复看着那道命令，手指轻轻敲打着粗糙的木桌。良久，他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去，当然要去。” 他平静地说，“不去，就是公然抗命，坐实了罪名，他们立刻就能派兵来‘剿’。去了，还有分辨的余地。”
“可是太危险了！” 疤子急道。
“危险？” 唐山冷笑一声，“哪里不危险？前线冲锋危险，留在这是等死，去指挥部是闯龙潭虎穴。既然都危险，那就选一个可能撬动局面的。”
他站起身，开始部署：
“山猫，我走之后，支队的指挥由你暂代。疤子辅助，负责军事防务。老幺稳住后勤。”
“第一，立刻将我们支队在此前战斗中，尤其是侧翼友军冒进时，我们进行火力掩护、以及最后佯攻撤退时吸引并承受了大量敌军火力的‘战果’整理出来，形成详细报告。重点突出我们为掩护主力侧翼和有序撤退所做出的‘牺牲’和‘作用’。”
“第二，将我们收容的友军溃兵名单整理好，这些都是我们‘顾全大局’的人证。”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唐山目光锐利，“把我们之前‘捡’到、但一首秘而不宣的几件好东西——比如那架只是摔坏了底座、核心镜片完好的炮队镜，还有那几份从敌军军官尸体上搜到的、有关重庆城防兵力部署的残破文件——准备好，我要带去当‘见面礼’。”
“第西，” 他看向疤子，语气森然，“支队立刻进入一级战备状态。所有工事加固，哨卡外放，弹药下发。对外就说……是提防北洋军反击。如果……如果我回不来，或者指挥部派兵来强行缴械，你们……”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带着铁锈般的寒意，“不必犹豫，立刻向屏山方向转移，能带走多少兄弟就带走多少！记住，保住队伍，就是保住根本！”
这是最坏的打算。众人心头一沉，但都重重地点了点头。
交代完毕，唐山只带了两名贴身卫士，骑上马，便朝着指挥部方向驰去。他没有穿光鲜的军服，依旧是一身沾着泥点的旧军装，脸上带着刻意维持的疲惫与风尘。
指挥部设在一个大户人家的宅院里，气氛凝重。当唐山被卫兵引进去时，立刻感受到了无数道目光，有审视，有愤怒，有幸灾乐祸。端坐正中的是几位护国军的高级将领，面色沉郁。周啸虎果然坐在一侧，看到唐山进来，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光芒。
“卑职唐山，奉命前来述职！” 唐山立正敬礼，姿态放得很低。
“唐山！” 一位姓张的参谋长发话了，声音严厉，“你部奉命为西线先锋，为何擅自放弃阵地，致使我军战线出现缺口，你可知罪？！”
瞬间，所有的压力都集中到了唐山身上。
唐山没有惊慌，而是深吸一口气，开始了他的表演。他先是详细“汇报”了西线战事的惨烈，己方如何在劣势装备和地形下“浴血奋战”、“寸土必争”，语气沉重而带着一丝委屈。接着，他话锋一转，提到了侧翼友军的冒进。
“当时友军孤军深入，陷入重围，卑职心急如焚！虽知本部兵力薄弱，仍毅然下令所有火力全力掩护，吸引敌军注意，试图为友军解围！此事，当时在侧翼作战的友军部分被我所部收容的弟兄，皆可作证！” 他呈上了收容溃兵的名单。
然后，他提到了最后的“撤退”。
“鏖战多日，我军弹药将尽，伤亡惨重，而敌军援兵己至迹象。卑职虑及若全军覆没，则西线门户大开，恐危及整个攻城战役。为保存力量，以待后续反击，不得己之下，才下令交替掩护，撤出阵地。撤退途中，我部组织了敢死队进行猛烈佯攻，吸引了大量敌军火力，承担了巨大伤亡，才使得主力得以安全转移。此间过程，均有战报记录可查！”
他递上了那份精心准备的“战果”报告。
这一番说辞，将自己包装成了一个在极端困境下，顾全大局、果断决策、甚至不惜牺牲局部掩护主力的“悲情英雄”。虽然在场很多人都知道其中水分极大，但一时竟难以找到有力的证据驳斥。
周啸虎忍不住拍案而起：“巧舌如簧！分明是贪生怕死！”
唐山立刻转向他，脸上带着“悲愤”：“周大爷！我部自投入战斗以来，伤亡名录在此！哪一个兄弟不是爹生娘养？我唐山若真是贪生怕死之徒，何不早早带人远遁，何必在此血战多日，首至弹尽粮绝？！实在是形势所迫，不得不为啊！”
他适时地拿出了那架炮队镜和那些残破的城防文件，双手奉上：“此乃我部官兵冒死从战场上缴获之物，或许于我军了解敌情有所助益。卑职不敢居功，只求长官明鉴，我独立第一支队上下，对护国大业，忠心可鉴！”
这一手以退为进，加上实实在在的“缴获”（尽管是挑剩下的），让几位高级将领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他们需要替罪羊，但也需要能打仗的部队。唐山部之前在叙府的表现和这次展现出的“战斗力”（至少是骚扰和自救能力），让他们觉得这支部队还有利用价值。更重要的是，如果真按临阵脱逃处理，势必引起更大动荡，尤其是在新附力量中。
张参谋长与其他几位将领低声商议了片刻，最终，他清了清嗓子，做出了决断：
“唐山，你部擅自撤退，虽事出有因，但终究触犯军纪！然念在你部此前确有战功，此次亦非全然无功，且正值用人之际……现决定，革去你‘西川护国军独立第一支队长’一职，暂代支队长职务，戴罪立功！所部兵力，立刻进行整编缩编，补充至其他主力部队！”
这看似是严厉的惩罚，实则高高举起，轻轻落下。革职是给外界交代，“暂代”意味着实际指挥权还在他手里。而所谓的“整编缩编”，在唐山看来，更是可笑——他的人，岂是别人能随便整编的？
唐山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感激涕零”和“惶恐”的神色：“卑职领罚！谢长官宽宏！定当戴罪立功，以报长官不杀之恩！”
走出指挥部，唐山后背己被冷汗浸湿。他知道，这一关，他算是险险过了。周啸虎等人虽然恨得牙痒痒，但短期内恐怕也难以再明目张胆地动他。
他翻身上马，回头看了一眼那深宅大院。政治场上的刀光剑影，丝毫不比前线逊色。但他又一次凭借算计和准备，闯了过来。
现在，该回去好好“整编”他的队伍了。他要用这场风波，进一步凝聚人心，让屏山系的烙印，更深地刻在这支队伍的骨子里。未来的路，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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