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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翼那场短暂而惨烈的进攻，如同投入泥潭的石子，除了激起一圈绝望的涟漪，很快便沉没在战场的死寂中。护国军指挥部试图打开重庆缺口的努力再次受挫，而且付出了整整一个主力营几乎被打残的代价。
消息传开，西线乃至整个攻城部队的士气都遭到了沉重打击。血腥的现实浇灭了最后一丝侥幸，重庆，这块硬骨头，不是靠着一腔热血就能啃下来的。
唐山的独立第一支队阵地，此刻却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稳定”。士兵们依旧蜷缩在泥水里，只是眼神更加麻木，动作更加机械。他们目睹了侧翼友军的下场，更加深刻地理解了支队长那条“严禁跃出壕沟”的命令是何等正确。虽然依旧寒冷、饥饿、恐惧，但至少，他们大多数人还活着。
夜幕彻底降临，枪炮声零星响起，更像是双方在宣告自己的存在。唐山的掩蔽部里，油灯如豆，映照着几张凝重而疲惫的脸。
“指挥部急电！” 通讯兵送来了新的命令，语气带着不安。
唐山接过电文，快速扫过，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将电文递给旁边的疤子和山猫。
电文上，指挥部严词斥责了西线各部队（尤其是唐山这部“先锋”）进展缓慢，“畏敌不前”，导致侧翼友军孤军深入，损失惨重。命令他们必须在次日拂晓，不惜一切代价，向城墙发起“决定性”的突击，以挽回战局。
“格老子的！这他妈是要把我们往死里逼啊！” 疤子低吼着，拳头捏得嘎吱作响，“他们自己指挥失误，葬送了一个营，现在倒要我们去填命？”
山猫眼神闪烁，低声道：“大队长，这命令不能接。照这样打，我们这点家底，一天就能拼光。周啸虎那些人，怕是就等着看我们完蛋。”
唐山没有说话，他走到观察孔前，望着外面漆黑一片、只有零星火光的战场。寒冷的夜风夹杂着硝烟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灌进来，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一些。
他知道，这道命令是催命符，也是某些人借刀杀人的最后图谋。服从，是死路一条。抗命，则立刻会成为军法处置的对象。
必须另寻出路。
他猛地转身，目光锐利地扫过手下：“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但也不能往枪口上撞。”
“老幺，立刻清点我们所有的弹药存量，尤其是炮弹和手榴弹。把我们之前‘捡’来的那几门迫击炮和剩下的所有炮弹都给我集中起来！”
“山猫，派你最得力的人，想办法摸清我们侧后方撤退路线上的情况，特别是友军的布防点和可能存在的北洋军小股部队。”
“疤子，挑选一批绝对可靠、敢打敢拼的老兄弟，组成突击队，但不是用来攻城。”
命令一道道下达，众人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刻执行。
夜深了，阵地上一片死寂，只有伤兵偶尔的呻吟和哨兵谨慎的脚步声。
凌晨三点，最黑暗的时刻。
突然，独立第一支队的阵地上，响起了前所未有的猛烈炮火声！集中起来的所有迫击炮、掷弹筒，朝着对面城墙方向疯狂倾泻弹药！爆炸的火光瞬间映红了夜空！
与此同时，疤子带领的突击队，如同幽灵般跃出壕沟，但他们冲锋的方向，并非高大的城墙，而是侧翼那片白天发生过惨烈战斗、如今己被双方默认放弃的缓冲地带！他们的任务不是进攻，而是制造声势，用密集的步枪射击和呐喊声，营造出一种全军正在奋力突击的假象！
城墙上的北洋军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猛攻”打懵了，各种火力点纷纷开火还击，探照灯的光柱在夜空中乱扫，枪炮声震耳欲聋，整个西线仿佛陷入了总攻的高潮！
然而，在这震天的喧嚣和火光掩护下，独立第一支队的主力，正按照事先演练好的方案，悄无声息地、极其迅速地沿着山猫探明的侧后方路线，交替掩护，向后撤退。他们丢弃了所有不必要的辎重，只携带武器、弹药和伤员，如同潮水般退去。
唐山留在最后，亲自监督断后部队。他看着那些在佯攻中吸引了大量火力的突击队成员，在达成预定时间后，也如同狸猫般灵活地借助弹坑和地形撤了回来，虽然又有几人永远留在了那片土地上，但大部分人都安全退回。
“走！” 唐山低喝一声，带着断后部队，融入了撤退的洪流。
天快亮时，西线的枪炮声逐渐停息。北洋军谨慎地观察了许久，才发现对面的阵地早己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些废弃的工事和来不及带走的破烂。而护国军指挥部接到“独立第一支队阵地失守，恐己全军覆没”的初步报告时，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又收到了唐山部正在后方某处“收拢整顿，请求指示”的消息。
指挥部里，有人暴跳如雷，大骂唐山临阵脱逃；有人暗自心惊，佩服其胆大包天和手段老辣；周啸虎更是气得脸色铁青，他没想到唐山居然用这种“主动败退”的方式，硬生生从死局中挣脱了出来！
当朝阳再次升起，照亮那片依旧被北洋军牢牢控制的重庆城墙时，唐山的独立第一支队己经脱离了最危险的前线，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区域重新构筑了简易防线。他们损失了不少物资，也付出了一定的伤亡代价，但核心军官团和大部分老兵得以保存，骨架未散。
士兵们瘫倒在新的散兵坑里，虽然依旧疲惫，但眼神里多少恢复了一些生气。他们逃出来了，从那个必死的泥潭里逃出来了。
唐山站在一处高地上，回望着重庆方向。他知道，擅自撤退的麻烦很快就会找上门来。但他更知道，只要手里这支队伍还在，他就有了周旋的资本。
“活着，才有资格谈以后。” 他喃喃自语，语气坚定。这场败退，是他精心计算下的求生之路。接下来的，将是另一场关于生存和权力的博弈。而他己经做好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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