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阳光正好,晒得人有些懒洋洋。
但陈志诚、林秀莲、劳荣枝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却比数九寒冬还要冰冷。
陈志诚那句带着钩子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两个女人心中完全不同的涟漪。
林秀莲的眼神,充满了警惕和抗拒。她死死地盯着劳荣枝那个口袋,仿佛那里面藏着会吞噬她家庭的洪水猛兽。她宁愿继续喝稀粥,也不想让自己的男人,沾染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的半分“恩惠”。
而劳荣枝,她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则闪烁着精于算计的光芒。
她看着陈志诚,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的价值。
“陈大哥,不是我信不过你。”她缓缓开口,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只是,这承包鱼塘可不是小事。我听说,你们村长赵老根,可是个认钱不认人的主儿。光是承包费,恐怕就不是个小数目吧?还有鱼苗、饲料……这些,你都想过吗?”
她这是在敲打陈志诚,告诉他,别想空手套白狼。
陈志诚心里冷笑,脸上却露出一副“被说中了心事”的窘迫。
“唉,不瞒你说,我也就是有个想法。”他挠了挠头,显得有些憨厚,“这不,前几天去镇上,听福来楼的刘经理说,省里要派个水产专家工作组下来,考察咱们县的养殖试点。我想着,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要是能搭上这条线,把鱼塘搞起来,以后首接把鱼卖给国营饭店,这不就是铁饭碗吗?这叫响应国家号召,是正经生意!”
他故意把“国家”“国营”这些词咬得很重,将一个充满投机色彩的个人行为,瞬间拔高到了政治正确的高度。
这话,不仅是说给劳荣枝听的,也是说给林秀莲听的。
果然,林秀莲听到“正经生意”西个字,脸上的敌意稍稍退去了一些,但疑虑依旧。
劳荣枝的眼睛却亮了。
她是什么人?一个走南闯北的人贩子。她太清楚“政策”这两个字背后,隐藏着多大的机遇和风险。
陈志诚能想到这一点,说明他不是一个只知道蛮干的蠢货。
“想法很好。”她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可是,陈大哥,你凭什么让我相信,你能把这件事做成?我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图穷匕见了。
陈志诚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转身从屋里,拿出了那把新买的、锃光瓦亮的杀猪刀,“哐”的一声,插在了院子中央的木桩上。
阳光下,刀锋闪着森然的寒光。
“就凭这个。”
陈志诚看着劳荣枝,眼神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
“姜妹子,我陈志诚以前是个什么货色,我自己清楚。烂泥扶不上墙。但现在,我不想再过那种猪狗不如的日子了。这个家,这老婆孩子,我得养活。”
“这个鱼塘,我今天承包定了。你有钱,可以投进来,我算你一股,将来挣了钱,我三你七。”
“你信不过我,不投,也没关系。这钱,我就是去抢,去偷,也要把它凑齐了!王老西的烟杆子我能‘拿’回来,村长的承包款,我也一样能‘拿’回来!”
这番话,说得是软硬兼施,恩威并重。
既画出了“利润分红”的大饼,又亮出了自己“光脚不怕穿鞋”的无赖底牌。
他在告诉劳荣枝:这是一笔投资,不是施舍。你投了,我们是合作伙伴,一起发财。你不投,我自己也能干,但用的就是道上的规矩了,到时候别怪我不讲情面。
更深层的意思是,他把“抢劫”这种事都摆在了明面上,等于又交了一份“投名状”,向她展示了自己的“同类”属性。
劳荣枝的心,被狠狠地冲击了一下。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明明瘦弱,此刻却像一座山,充满了压迫感。她第一次感觉,自己有点看不透他了。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也危险得多。
“好。”
良久,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叠厚厚的大团结,数出了二十张,拍在了八仙桌上。
“二百块。够不够?”
二百块!
在这个普通工人一个月工资只有二三十块的年代,这绝对是一笔天文数字!
林秀莲的呼吸,瞬间就停滞了,她死死地盯着桌上那叠钱,眼睛瞪得滚圆。
陈志诚的心也狂跳了一下,但他脸上却依旧平静。
他知道,这二百块,是劳荣枝的“天使投资”,更是她给他套上的一个沉重的枷锁。
拿着这钱,他就等于彻底上了她的贼船。
“够了。”
陈志诚将钱收起来,看也没看,首接塞进了林秀莲的手里,动作自然得仿佛这钱本来就是他们家的一样。
“收好。这是咱们家的第一笔本钱。”
林秀莲的手都在抖,那二百块钱,像烙铁一样,烫得她心慌。
她看着陈志诚,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只是默默地,将钱收进了贴身的口袋里。
一场无声的魔鬼交易,在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达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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