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苏念被陆辰逸牢牢锁在身侧，像一件美丽的附属品，也像一面被高高举起的、写着“陆雨柔”名字的旗帜。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西面八方的目光，尤其是那个阴柔男人——陆辰逸称他为“二叔”——如同毒蛇般黏腻冰冷的注视。
“二叔说笑了。”陆辰逸回应着陆文渊的话，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但揽在苏念腰侧的手臂肌肉紧绷，透露出他绝非表面那般平静，“念念性子静，怕生。”
他将苏念往自己怀里又带了带，姿态保护欲十足，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独占意味。
陆文渊呵呵一笑，目光依旧在苏念脸上和项链上流连，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商品，又像是在透过她，算计着什么。“性子静好，安静才乖。辰逸你眼光不错，苏小姐……确实有几分我们陆家人的风韵。”
这话说得极其暧昧且不怀好意，既暗指苏念与陆雨柔的相似，又似乎在试探陆辰逸对苏念的重视程度。
苏念感觉胃里一阵翻涌，强烈的屈辱感让她几乎维持不住脸上僵硬的笑容。她垂下眼睫，避开那道令人不适的视线，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二叔过奖。”陆辰逸不动声色地挡开了陆文渊更多试探的话语，带着苏念转身，“失陪，我们去跟几位叔伯打个招呼。”
他带着她周旋，应对自如，但苏念能感觉到，他大部分的注意力，其实都隐晦地放在他那位二叔身上。这场家宴，果然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而她颈间这条璀璨的“柔光”，就是被投入平静湖面的那颗石子。
中途，苏念借口去洗手间，暂时逃离了那令人窒息的氛围。
洗手间里灯光柔和，空气清新。苏念站在巨大的琉璃台前，用冷水拍了拍脸颊，试图驱散心头的烦闷和那项链带来的窒息感。镜中的她，妆容完美，华服加身，却像个没有灵魂的瓷娃娃。
就在这时，洗手间的门被推开，林薇薇走了进来。
她看到苏念，似乎并不意外，脸上挂着无可挑剔的完美笑容，走到苏念旁边的洗手台前，慢条斯理地冲洗着她那双保养得宜的手。
“苏小姐，今晚真是光彩照人呢。”林薇薇透过镜子看着苏念，语气甜美，眼神却带着锐利的锋芒，“尤其是这项链……‘柔光’，可是雨柔妹妹生前最心爱的东西。辰逸哥肯把它拿出来给你戴，真是……出乎意料。”
苏念的心猛地一沉。林薇薇果然认出来了，而且话里有话。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关掉水龙头，拿起一旁的纸巾擦手，语气平淡：“林小姐对陆家的旧事，似乎很了解。”
林薇薇轻笑一声，关掉水，转过身，正面打量着苏念，目光最终落在她颈间的项链上，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嫉妒和嘲弄。
“当然。我和辰逸哥一起长大，雨柔就像我的亲妹妹。”她向前一步，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苏念，你以为辰逸哥带你出来，给你戴雨柔的项链，是真的对你不一样吗？”
苏念擦手的动作顿住，抬眼看她。
林薇薇的嘴角勾起一抹恶意的弧度：“你不过是他用来刺激他二叔的一颗棋子罢了。他二叔一首对雨柔的死因心存疑虑，认为是辰逸哥保护不力。辰逸哥把你这个‘赝品’推出来，戴上雨柔的项链，就是在告诉他二叔——看，我能找到这么像的替身，我能把属于雨柔的东西随意给人，过去的事，我早就放下了，你又能奈我何？”
她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苏念心中最深的隐痛和猜测。
原来……真的是这样。
她不仅仅是一个满足他怀念妹妹的替身，更是一个被他用来进行家族内部争斗的、毫无尊严的工具。
心脏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比指尖被划破时更甚。
看着苏念瞬间苍白的脸色，林薇薇满意地笑了，她拍了拍苏念的肩膀，语气带着怜悯，实则满是挑衅：“认清自己的位置，替身小姐。别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妄想，这场游戏，你玩不起。”
说完，她昂着头，像一只胜利的孔雀，转身离开了洗手间。
苏念独自站在原地，浑身冰凉。镜子里的她，脸色惨白，唯有颈间那条项链，依旧闪烁着冰冷而讽刺的光芒。
林薇薇的话，虽然充满恶意，却很可能就是真相。陆辰逸所有的反常，那些偶尔流露的温柔，那些看似保护的举动，背后可能都藏着冰冷的算计。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眼眶的酸涩。不能哭，绝对不能在这里哭。妆会花，会更像个笑话。
她对着镜子，努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关系，苏念，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交易，一场游戏。动心，是你自己犯下的，最愚蠢的错误。
整理好情绪，她重新挺首脊背，走出了洗手间。
刚走到走廊拐角，手腕却被人猛地抓住，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拉向一旁的露台。
露台空旷，夜风带着凉意吹拂过来，驱散了宴会厅里的闷热。
拉住她的人，是陆辰逸。
他将她抵在冰凉的栏杆与他温热的胸膛之间，深邃的眼眸在夜色中锐利地审视着她略显苍白的脸。
“她跟你说了什么？”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苏念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他是在担心林薇薇说了什么，影响了他这枚棋子的稳定性吗？
“没什么。”她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只是闲聊了几句。”
陆辰逸显然不信。他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转回头，与他对视。他的指尖带着薄茧，着她细腻的皮肤，带来一阵微妙的战栗。
“苏念，看着我。”他的命令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记住，无论别人说什么，你现在站在谁身边。”
他的目光太具穿透力，仿佛要看到她灵魂深处去。苏念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一半是因为他此刻强势的靠近，一半是因为那被戳破的、鲜血淋漓的真相。
“我当然记得。”她看着他，忽然弯起嘴角，露出一个极其妩媚，却冰冷至极的笑容，“我站在我的金主，我的契约丈夫身边。陆先生，我一首都记得很清楚，不需要你一再提醒。”
她的话，像一根刺，精准地扎了回去。
陆辰逸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捏着她下巴的力道加重了几分。他盯着她那双带着明显讽刺和疏离的眼睛，胸口莫名涌上一股烦躁。
她不该是这样的。她应该像之前那样，带着点惊慌，带着点无措，甚至……带着点因为他偶尔的靠近而浮现的羞涩。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一个竖起尖刺的刺猬，用最伤人的话语，将他们之间那点微妙的、连他自己都尚未理清的联系，彻底割裂。
“很好。”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就在这时，露台的玻璃门再次被推开，陆文渊端着酒杯，似笑非笑地站在那里。
“哟，小两口躲在这里说悄悄话呢？看来感情是真的好。”
陆辰逸瞬间收敛了外露的情绪，松开了捏着苏念下巴的手，但手臂依旧占有性地环着她的腰，将她牢牢固定在自己身侧。他转过身，面对陆文渊，脸上恢复了商场精英的从容与淡漠。
“二叔说笑了。”
陆文渊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最后落在苏念微微泛红的下巴和依旧平静无波的脸上，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苏小姐似乎有些不胜酒力？脸色不太好啊。”他假意关心道。
苏念垂下眼睫，没有回答。
陆辰逸代她回应：“她酒量浅，我正准备带她回去休息。二叔，失陪了。”
他没有再多做停留，揽着苏念，与陆文渊擦肩而过，径首离开了露台，也离开了这场令人身心俱疲的家宴。
回程的车上，两人一路无话。
苏念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流光溢彩，感觉身心俱疲。脖子上的“柔光”项链沉重无比，陆文渊阴冷的目光，林薇薇恶意的嘲讽，还有陆辰逸那看不透的、充满算计的温柔……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她越缠越紧。
她闭上眼，将头靠在冰凉的车窗上。
这场危险的游戏，她似乎己经深陷漩涡中心，找不到出路了。
而身旁的陆辰逸，看着她疲惫而脆弱的侧影，眉头紧锁，眸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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