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绮罗美妆铺,把货架上的口红、胭脂映得发亮。玲姐坐在柜台后,手里拿着账本假装核对,眼角的余光却留意着街上的动静——铺子里挂着的“买二赠一”的红绸带,是给组织同志的信号,意味着今日安全,可她还是不敢放松,毕竟这是法租界与华界交界的地带,日军巡逻队时常会晃过来 。
苏砚站在货架前,正整理着新到的口红。她穿了件浅粉色的短款旗袍,领口别着一枚小巧的珍珠胸针,是玲姐特意找给她的——比起在洋行穿的藏青旗袍,这件更显娇憨,符合“来上海学做美妆的学生”身份。指尖划过一支支口红,她的脑子却没闲着,上午在洋行佐藤办公室看到的三角形标记,和父亲草图上的“裁缝铺后”反复重叠,只是还不确定,那家裁缝铺具体是荣安里的哪一家 。
“叮铃——”门口的风铃响了,一个穿着绛红色织锦旗袍的女人走了进来。她约莫三十岁出头,头发梳成精致的发髻,插着一支金步摇,手腕上的玉镯随着走路的动作“叮当”响,一看就是家境优渥的太太。苏砚立刻迎上去,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太太您好,想看点什么?我们新到了一批巴黎的口红,颜色特别衬肤色 。”
女人瞥了她一眼,语气带着几分傲气:“我看看胭脂,要最细的那种,上次在你家买的那盒,敷在脸上总卡粉 。”苏砚心里一动——这口音是北方话,且语气里带着对“日军家属圈”的熟稔,她想起老墨提过的“赵德山太太”,赵德山是日军军需官,负责中转站的物资补给,是北方人,娶了个上海太太,却总爱学北方口音摆架子 。
她转身从货架顶层取下一盒蜜粉胭脂,打开盖子,里面的胭脂细得像绒毛,还带着淡淡的茉莉香:“太太,您试试这个,这是用茉莉花露调的,敷在脸上服帖,还不卡粉。上次佐藤太太来,一下子买了两盒,说敷着去参加宴会,别人都问她在哪儿买的 。”
提到“佐藤太太”,女人的眼神明显变了,她接过胭脂盒,用指尖蘸了点,在手腕上试了试:“佐藤太太?她那胭脂是日本带来的,哪有你们家的好用。不过她倒是会挑地方,前几天还跟我说,在荣安里找了家裁缝铺,做的旗袍料子是进口的,比霞飞路的‘鸿翔’还好 。”
苏砚的心猛地一跳,面上却装作羡慕的样子:“荣安里?我知道那里,都是老弄堂,居然还有这么好的裁缝铺?我正想做件新旗袍,就是找不到靠谱的铺子 。”女人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炫耀:“就在荣安里中段,张记裁缝铺,老板是苏州人,手艺好得很。不过你去了也未必能做,那家铺子只做熟客,尤其是我们这些……跟洋行有关系的人家 。”
“张记裁缝铺”——苏砚的指尖微微发紧,正是父亲生前常去的那家,也是她之前在荣安里见过的那家!她强压着心里的激动,继续搭话:“原来是这样,看来我是没缘分了。对了太太,您说的洋行,是东亚洋行吗?我前段时间刚在那里找了份打字员的工作,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长久做下去 。”
女人挑眉看她:“你在东亚洋行做事?哪个部门?”“打字间,就是打打文件,做做翻译,我日文不好,还总怕做错事 。”苏砚故意露出委屈的样子,“上次佐藤少佐的文件,我译错了一个词,幸好王主任帮我改过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
“佐藤少佐?”女人的声音压低了些,“你可得小心他,看着文质彬彬,心思细得很。不过你要是在打字间,倒是能常看见赵副官,他是佐藤少佐的副官,也是北方人,跟我们家老赵是同乡,你要是遇到难处,可以提提老赵的名字 。”
苏砚刚要接话,门口的风铃突然又响了,这次的声响格外重,像是有人用力推门。她抬头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进来的是佐藤的副官赵峰,穿一身日军军装,腰间别着枪,正是上午在洋行顶楼见过的那个卫兵头目。赵峰的目光首接落在苏砚身上,眼神锐利,带着审视:“你是……东亚洋行的打字员?”
苏砚的心跳瞬间加快,她立刻低下头,装作紧张的样子:“是……是的,太君,我叫苏晚,在打字间做事 。”赵峰走过来,盯着她的脸:“我上午在佐藤少佐的办公室外见过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玲姐见状,立刻从柜台后走出来,笑着打圆场:“太君,这是我远房侄女,从苏州来的,在洋行找了份打字员的工作,下午没什么事,就来我这里帮帮忙,顺便学学美妆生意 。”
“侄女?”赵峰挑眉,目光在苏砚和玲姐之间转了一圈,“她不是圣约翰大学的学生吗?我上次去学校查人,好像见过你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在苏砚的心上——赵峰居然去过圣约翰,还见过她!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起老墨早就准备好的“备用身份”,抬起头,眼神带着几分慌乱和委屈:“太君,您认错人了吧?我没读过圣约翰,我只是……只是在圣约翰听过半年的旁听课,后来家里条件不好,就来上海找工作了 。红妆暗战,一个女间谍的一生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红妆暗战,一个女间谍的一生最新章节随便看!”
她一边说,一边从旗袍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片,递了过去:“这是当时的旁听证,后来丢了工作,就没再去了 。”赵峰接过纸片,展开一看,是一张泛黄的圣约翰大学旁听证,上面写着“苏晚,旁听外语系基础课程”,日期是去年,照片上的姑娘梳着齐刘海,和现在的苏砚有几分像,却又不太一样——这是老墨特意找人伪造的,故意换了发型,就是为了应对这种突发的身份核查 。
赵峰盯着旁听证看了半天,又抬头看了看苏砚:“你旁听的是外语系?认识白教授吗?”苏砚心里松了口气,白教授是她在圣约翰的专业课老师,老墨早就教过她应对之策:“认识,白教授教基础德语,我当时就是冲他去旁听的,可惜只听了半年,还没学明白就走了 。”她故意说错了白教授的授课科目——白教授教的是高级德语,基础德语是另一位老师,这是老墨的安排,故意留个小破绽,显得更真实 。
果然,赵峰皱了皱眉:“白教授教的是高级德语,你记错了。”苏砚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拍了拍额头:“您瞧我这记性,确实是高级德语,我基础差,听着特别费劲,所以才记混了 。”赵峰的脸色缓和了些,把旁听证还给她:“行了,我知道了,你好好做事,别到处乱跑 。”说完,他转身又看了一眼货架上的口红,指着一支正红色的:“这个,拿两支,记账,记在佐藤少佐的账上 。”
玲姐连忙应着,手脚麻利地包好口红,递给赵峰。赵峰接过口红,没再看苏砚,转身走出了铺子。风铃的声响消失后,苏砚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己经被汗浸湿了,手心攥着的旁听证,边缘都被捏得发皱 。
“没事了,他走了 。”玲姐扶着她的胳膊,低声说,“你刚才反应很快,没露馅 。”苏砚靠在货架上,大口喘着气:“吓死我了,他居然去过圣约翰,还见过我 。”“赵峰是佐藤的得力助手,负责外围的身份核查,圣约翰是重点排查对象,他去过不奇怪 。”玲姐递过一杯水,“不过你刚才套到的信息很重要,张记裁缝铺,就是中转站的入口,赵太太说的‘只做熟客’,正好给你提供了接近的机会 。”
苏砚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滑下去,让她冷静了不少。她想起赵太太提到的“赵副官和赵德山是同乡”,还有“提老赵的名字能办事”,心里有了个主意:“玲姐,我能不能以‘想做旗袍’为由,去张记裁缝铺看看?就说我是赵太太介绍的,应该能进去 。”
玲姐点头:“可以,但要小心,张记裁缝铺现在肯定有日军的眼线,你不能首接问,只能观察。老墨傍晚过来,你把今天的线索告诉他,我们再制定具体的计划 。”苏砚“嗯”了一声,目光落在货架上的胭脂盒上——刚才赵太太试的那盒胭脂,她还没放回去,盒底的夹层里,藏着她上午在洋行记下的“三角形标记”和“初五”的信息。她拿起胭脂盒,假装整理,悄悄把夹层里的纸条取出来,塞进玲姐递过来的账本里——账本是组织传递情报的常用载体,每页的账目数字,其实是摩斯电码的密码本 。
傍晚六点,老墨准时来到美妆铺。玲姐把账本递给他,老墨翻开看了两页,抬头看向苏砚:“张记裁缝铺,赵德山太太,还有赵峰的身份核查,你今天做得很好,不仅套到了关键线索,还化解了身份危机 。”他顿了顿,继续说,“赵太太提到‘张记只做熟客’,这是个机会,你可以借着做旗袍的名义,去铺子里观察,重点看裁缝铺的后门,还有老板的作息,另外,赵德山是军需官,负责中转站的物资补给,你可以通过赵太太,多套些关于物资运输的信息 。”
苏砚点头:“我明天下午请假,去张记裁缝铺试试,就说赵太太介绍的 。”老墨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她:“这是张记老板的基本信息,他叫张贵,苏州人,表面上是裁缝,其实是我们的外围同志,你去了之后,跟他说‘要做一件苏绣旗袍,要浅蓝暗纹的’,这是接头暗号,他会配合你 。”
苏砚接过纸条,上面的字迹很熟悉,是父亲的笔锋——原来父亲早就和张贵有联系!她攥着纸条,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父亲的安排,一首都在默默保护着她 。老墨看着她的样子,轻声说:“你父亲在荣安里潜伏了三年,早就布好了线,张贵就是他留下的关键棋子。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些线连起来,一步步摸清中转站的布防 。”
夜色渐深,美妆铺的灯亮了起来。苏砚站在窗边,看着街上的行人渐渐散去,赵峰买走的那两支正红色口红,还放在柜台的显眼位置——那是赵峰留给佐藤的,也是日军对她暂时放下怀疑的信号。她知道,明天去张记裁缝铺,又是一场新的考验,可她不再像之前那样紧张,因为她知道,父亲的线,组织的同志,都在陪着她,一步步朝着那个染血的“破茧计划”,靠近 。
而荣安里的张记裁缝铺,那间藏着中转站入口的老铺子,即将成为她潜伏之路上,又一个关键的战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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