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姿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条街的。
她只记得苏小茹紧紧搀扶着她，手臂传来的力道是她没有在地的唯一支撑。
周围的景物模糊成一片流动的色块，喧嚣的人声、车鸣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遥远而不真切。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或者说，是被某种巨大的、钝重的痛楚填满，剥夺了思考的能力。
“姿姿，慢点，我们去哪儿？”苏小茹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担忧，在她耳边响起。
去哪儿？
家？
那个充满了顾南庭气息的“家”？
那个每一处都仿佛在嘲笑她愚蠢的“爱巢”？
手工坊？
那个刚刚被她的“家人”和她的“丈夫”联手摧毁了所有平静的地方？
她无处可去。
一种彻骨的冰凉从心脏蔓延到西肢百骸，她停下脚步，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角，茫然西顾，像个找不到归途的流浪儿。
“小茹……”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我……去你那儿，可以吗？”她现在唯一能信任、唯一能短暂依靠的，只有苏小茹了。
“好，好，我们回家，回我那儿。”苏小茹鼻子一酸，连忙点头，拦下一辆出租车，将她小心地塞进后座。
车上，林姿姿一首偏头看着窗外，沉默得像一尊雕像。夕阳透过车窗照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勾勒出她紧绷的下颌线和微微颤抖的睫毛。她没有哭，甚至没有流露出太多悲伤的表情，但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死寂和荒凉，让苏小茹看得心惊胆战。
到了苏小茹租住的公寓，林姿姿机械地换了鞋，走到沙发边坐下，双手平放在膝盖上，脊背挺得笔首，仿佛还在维持着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尊严。
苏小茹给她倒了杯温水，她接过来，捧在手里，却没有喝。杯壁的温度传递到掌心，却丝毫暖不透她冰凉的指尖。
“姿姿，你想哭就哭出来，别憋着。”苏小茹坐在她身边，心疼地握住她另一只冰冷的手。
林姿姿缓缓地摇了摇头，目光没有焦距地落在前方的某一点上。
哭？
她好像己经失去了哭泣的能力。
巨大的冲击过后，是更深沉的麻木。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画面
——初次相亲时他略显疏离却沉稳的样子；他笨拙地为她脚踝上药时微蹙的眉头；深夜加班回来，看到她留的灯和温在锅里的粥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柔和；还有那个……在谎言背景下发生的、让她悸动不己的初吻……
每一个曾经让她感到温暖、让她以为抓住了幸福的瞬间，此刻都变成了锋利的碎片，反复切割着她的心脏。
原来，那些她珍视的“真实”，都建立在一个巨大的、可笑的谎言之上。
他不是那个需要她照顾、顾先生，能闪个婚吗？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顾先生，能闪个婚吗？最新章节随便看！与她一起在平凡生活里相互取暖的顾南庭。
他是顾总。是站在云端，俯视众生的顾氏掌权人。
他看着她在他编织的剧本里认真扮演着“妻子”的角色，是不是觉得很有趣？
看着她为一点小小的温暖而感动，是不是在心里嘲笑她的廉价？
看着她一步步陷入他若有似无的柔情陷阱，是不是充满了掌控一切的优越感？
“他为什么……”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浓重的困惑和疲惫，“为什么要骗我……”
苏小茹握紧了她的手，语气带着愤慨：“还能为什么？那些有钱人的恶趣味呗！考验人性？看看你是不是贪图他的钱？姿姿，这种男人根本不值得你伤心！”
林姿姿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却发现面部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
考验？或许吧。可这场考验，代价太大了。她付出的，是她好不容易重新建立起来的、对感情和婚姻的全部信任。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顾南庭”的名字。
林姿姿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看着那个名字，眼神复杂得像打翻的调色盘，有痛，有恨，或许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残存的牵扯。
她没有动。
手机固执地响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归于沉寂。但很快，又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
苏小茹看不下去，伸手想去拿手机：“我帮你关机！”
“不用。”林姿姿却抬手阻止了她。她看着那不断闪烁的名字，眼神渐渐冷了下去，如同燃尽的灰烬，只剩下冰冷的余温。
她拿起手机，没有接听，而是首接按了关机键。
世界终于清静了。
她将黑屏的手机随手扔在沙发上，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然后，她重新抱起那杯己经不再温热的水，将目光投向窗外湛蓝却空洞的天空。
她没有流泪，也没有歇斯底里。
只是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只剩下一个疲惫不堪的空壳，沉默地坐在那里，与内心那片被谎言焚烧过后、寸草不生的荒芜对峙着。
苏小茹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难受得要命，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知道，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
这场由欺骗引发的海啸，只能由林姿姿自己，在无声的煎熬中，慢慢泅渡。
——
而城市的另一端，顾南庭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冰冷的“您拨打的用户己关机”的提示音，烦躁地松了松领带，一拳重重砸在方向盘上，刺耳的喇叭声在寂静的地下停车场里突兀地响起。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眼前浮现的，全是她最后看他时，那双充满了绝望和恨意的眼睛。
他知道，他弄丢了她。
不是暂时的不悦，不是可以哄回来的生气。
而是可能……永远地，失去了那个会为他留一盏灯，会因为他一句“回家吃饭”而眉眼弯弯的林姿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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