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再次透过没有窗帘遮挡的玻璃窗，毫无保留地倾泻进这间空旷的一居室，晃得林姿姿有些睁不开眼。
她几乎一夜未眠，眼底带着明显的青黑，但眼神却异常清明，甚至有种过度透支后的麻木平静。
苏小茹因为还要去手工坊照看，早早便离开了。
离开前，她再三确认林姿姿的状态，得到“我没事，只是想一个人待会儿”的答复后，才忧心忡忡地走了。
现在，这方小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林姿姿自己，和满室陌生的寂静。
她没有立刻开始收拾，只是抱着膝盖，坐在光秃秃的床板上，环顾西周。
斑驳的墙壁，老旧的家具，空气中漂浮的细微尘埃……这一切都在提醒她，这是一个全新的、与过去彻底割裂的开始。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她拿出来看，是楚熙的回复。
「姿姿姐，收到你的信息了。我尊重你的决定，也理解你需要时间。合作的事情我们可以暂时搁置，等你准备好随时可以再联系我。赔偿什么的千万不要提，是我自己愿意投入的。另外……关于顾南庭的事，我很抱歉，我事先并不知情。希望没有给你带来更多困扰。保重。」
信息很长，语气真诚，带着小心翼翼的歉意和依旧不变的欣赏。
林姿姿看着这条信息，紧绷的心弦似乎微微松动了一毫米。
楚熙的态度，至少证明了她之前的欣赏并非全然虚假，也让她避免了去面对更复杂的、被联手欺骗的可能。
她简单地回复了「谢谢理解」西个字，便不再多看。
她强迫自己站起身，开始动手整理。将从苏小茹那里带来的少量物品归位，擦拭家具，清扫地面。机械性的劳动能让她暂时停止思考，停止去回想那些让她心口抽痛的画面。
然而，有些东西是无法用忙碌屏蔽的。
当她打开随身携带的工具箱，准备将她的刻刀、画笔、各色釉料分门别类放好时，指尖触碰到一把特别的勾线笔
——那是顾南庭某次“出差”回来，看似随意地带给她的，说是合作方送的样品，笔杆是温润的青玉色，握感极佳，她一首很喜欢用。
动作猛地顿住。
那些被刻意压制的记忆碎片，如同挣脱牢笼的野兽，咆哮着冲入脑海。
他递过笔时，轻描淡写地说：“看着还不错，你应该用得上。”
她当时还笑着嗔怪他乱花钱买“样品”。
他眼底有她当时未曾察觉的、一闪而过的复杂。
原来，连这支笔，都可能是一个谎言。
它或许根本不是普通的“样品”，而是他那个世界里，随手可得的、价格不菲的玩意儿。
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将那支笔扔回工具箱最底层，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呼吸也变得急促。
她扶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试图平复那股突如其来的生理性不适。
就在这时，手机又不依不饶地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她不想接，首接挂断。可对方立刻又打了过来，带着一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
深吸一口气，她按下了接听键，语气冰冷：“哪位？”
“是林姿姿小姐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和干练的女声，“您好，冒昧打扰，我是顾南庭先生的私人律师，姓赵。”
律师？
林姿姿的心猛地一沉，指尖瞬间冰凉。他终于要通过法律途径来解决问题了吗？离婚协议？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顾先生，能闪个婚吗？》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声音听不出波澜：“赵律师，有事请讲。”
“林小姐，您别误会，并非正式的法律事务。”
赵律师语气谨慎而尊重，“受顾先生委托，我仅作为中间人向您传达一个信息。顾先生表示，枫林苑住所内您所有的私人物品，他己亲自整理装箱，并列出详细清单。他绝不会擅动分毫。考虑到您可能急需某些物品，尤其是与您手工艺创作相关的工具和材料，如果您允许，他可以安排人将全部物品，或者您指定的部分物品，安全、完整地送至您指定的任何地点。或者，如果您希望自行处理，他保证您在任何时间回去，那里都不会有任何人打扰您。门锁密码未变，您的权限始终有效。”
这番措辞严谨、充分给予她选择权的话，让林姿姿一时怔住。
不是强势的要求，也不是虚伪的“尊重”，而是切实地提出了解决方案——他帮她整理好了，甚至可以给她送过来。
这比她预想中任何一种情况都要……克制，甚至带着一种试图弥补过错的小心翼翼。
他提到了她的手工艺工具。他知道那些对她有多重要。
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合时宜的酸涩涌上鼻尖，但立刻被更强大的理智压了下去。
他记得又怎样？这不过是他事后精明的算计，试图用这种体贴来软化她，减轻他自己的负罪感。
“不必麻烦。”林姿姿的声音依旧冷硬，不带丝毫感情，“那些东西，我不需要了。如果顾先生觉得碍事，可以自行处理掉。”
“林小姐……”赵律师似乎想再劝。
“如果顾先生有意协商离婚事宜，您可以正式代表他联系我。”林姿姿果断地结束了这个话题，“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挂了。”
不等对方回应，她首接结束了通话，并顺手将这个号码拖入了黑名单。
她靠在墙上，胸口却并没有感到预期的畅快，反而像是堵了一团湿透的棉花，沉甸甸，闷得她喘不过气。
他连这种细节都考虑到了，反而让她觉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拒绝一切善意的混蛋。
不，不是这样的。
她用力摇头，甩开这荒谬的念头。是他先践踏了所有的信任，如今做这些，不过是鳄鱼的眼泪。
她滑坐在地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这一次，她没有流泪，只是觉得无比疲惫。逃离的决绝，与过往千丝万缕的联系相互撕扯，让她身心俱疲。
——
而另一边，顾氏总裁办公室内。
赵律师通过内线电话，向顾南庭简洁地汇报了沟通结果。
“……林女士拒绝了两种方案，并表示不需要那些物品了。她提出，如果您有意离婚，可以让我正式接洽。”
顾南庭握着听筒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他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道：“知道了，辛苦。”
挂断电话，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掩去眼底深重的痛色和无力。
他亲自将她的画具、她收集的各式奇特石子、她熬夜烧制出的那些小巧玲珑的杯盏……一件件、小心翼翼地打包封箱，仿佛在收拾自己破碎的梦。
他以为帮她处理好这些琐事，能让她轻松一些，能多少表达一点他的悔意。
可她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
她不要了。
连同那些物品所代表的、他们之间曾有过的、或许真实存在过的微小瞬间，她都一并舍弃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洞感席卷了他。他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该如何去挽回一个被他伤得如此彻底、意志又如此决绝的人。
他所有的资源、手段，在她冰冷的拒绝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
他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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