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时，林晚星正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出神。水晶折射的光刺得她眼睛发酸，右手腕上的纱布裹得太紧，像条勒住喉咙的蛇，每动一下都扯着皮肉疼。
这是她第三次在这间VIP病房醒来。
第一次，她以为是幻觉。明明记得自己己经在精神病院的病床上断了气，弥留之际还看见苏瑶举着父亲的遗照，在她耳边笑：“晚星，你看，你爸到死都以为你能好好活着呢。”
可再次睁眼，却是医院熟悉的白色天花板，陆时砚坐在沙发上，指间的雪茄燃着猩红的火，把“离婚协议”西个字吐得像冰碴：“签了，你爸的三千万赌债，我还。”
那时她信了，哭着撕了协议，跪下来求他别赶自己走。结果呢？结果是被他叫人按住，灌下混着安眠药的牛奶，再次送进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
第二次醒来，她学乖了。看着陆时砚递来的协议，她笑得比他还冷：“陆总，再加两千万，我净身出户。”他愣住的瞬间，她抓起水果刀划向手腕——与其再被关进去，不如死得干净。
可现在，她又醒了。
窗外的天是暗的，电子钟显示晚上9点17分，日期是7月12日。林晚星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她第一次割腕自杀的日子。
墙上的复古挂钟指针停在下午2点，钟摆纹丝不动，像是被谁掰断了脖颈。这诡异的静止让她后背发寒，猛地转头看向沙发——陆时砚还在那里，只是姿势变了，雪茄掉在地毯上烫出个黑洞，他俯身盯着地面，肩膀抖得厉害。
地上有枚碎掉的钻戒。
是她的婚戒。昨天她用尽全力砸在他脸上，钻石崩裂时，他眼底的厌恶像淬了毒的针：“林晚星，别用你那廉价的眼泪恶心我。”
可现在，他正用指尖小心翼翼地碰那枚碎钻，动作轻得像在拾一片羽毛，指腹被锋利的边缘划破了都没察觉，血珠滴在碎钻上，红得刺眼。
“陆时砚。”林晚星的声音干哑，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你又想玩什么把戏？”
他猛地抬头，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红得吓人，布满血丝，像是几天没合眼。看到她醒着，他突然跌跌撞撞地扑过来，手在半空中停了很久，最终只是攥紧了她没受伤的左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别再死了。”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混着浓重的鼻音，“晚星，求你，别再死了。”
林晚星被他弄懵了。这不是她认识的陆时砚。那个陆时砚永远西装笔挺，眼神冷漠，连说“滚”字都带着上位者的矜贵，怎么会露出这样脆弱的表情？
“你发什么疯？”她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我没疯。”他盯着她的眼睛，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痛苦和恐惧，“我试过了，我把苏瑶送进监狱，我提前找到你爸藏起来，我甚至把所有能伤害你的东西都锁起来……可你还是会死。”
他的话像一把钝刀，慢悠悠地割着她的神经。苏瑶，父亲，死亡……这些词像拼图，在她脑海里渐渐凑出个荒谬的轮廓。
“你也……”林晚星的声音发飘，“记得？”
陆时砚的身体猛地一僵，攥着她的手骤然松开，像是被烫到一样。他后退两步，背过身去，肩膀垮得厉害：“我经历了五次……不，六次。每次你死了，我就会回到过去。”
六次轮回。
林晚星看着他颤抖的背影，突然想起第二次醒来时，他递协议的手背上有道新鲜的疤痕，那时她只当是意外。现在才明白，那或许是他某次试图阻止她自杀时，被她用刀划的。
可那又怎样？
她想起父亲被打断腿躺在地下室的照片，想起自己在精神病院里被灌药时的绝望，想起那个没来得及出世就流掉的孩子……这些痛苦，难道会因为他一句“轮回”就消失吗？
“陆时砚，”她撑着病床坐起来，声音冷得像冰，“就算你经历一百次轮回，也改变不了你是个刽子手的事实。”
他猛地转过身，脸色惨白如纸：“我不是！我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爸，是苏瑶……”
“是苏瑶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见死不救的吗？”林晚星打断他，字字泣血，“是苏瑶按住你的手，让你眼睁睁看着我爸从楼上掉下来的吗？！”
陆时砚的嘴唇翕动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砸在昂贵的地毯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这是林晚星第一次见他哭。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她喘不过气。她别过脸，不想再看这张让她爱恨交织的脸。
就在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着“爸”的名字。
林晚星的心脏猛地一沉。
按照时间线，父亲现在应该己经被追债的人抓住了，这个电话……
她颤抖着按下接听键，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父亲痛苦的呻吟，还有苏瑶甜得发腻的声音：“晚星姐，你爸说想见你最后一面呢，快来城郊仓库呀，晚了可就来不及了哦。”
电话被挂断了，听筒里只剩下忙音。
林晚星猛地抬头看向陆时砚，他也听到了，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就往外冲：“我去救他！”
“站住！”林晚星叫住他，声音发颤，“你忘了你的轮回了吗？你救得了他吗？”
陆时砚的脚步顿住了，背影僵在原地，像座瞬间被抽空灵魂的雕塑。
是啊，他救不了。前六次轮回，他试过所有方法，可父亲还是会死，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
林晚星看着他绝望的背影，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首流：“陆时砚，这就是你欠我的。你欠我爸的，欠我孩子的，欠我的……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你都还不清！”
她抓起桌上那枚碎掉的钻戒，狠狠砸向他的背影。碎钻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他却像没感觉到一样，只是缓缓转过身，眼神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死寂。
“如果……”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如果这次我能救他呢？”
林晚星没回答，只是死死盯着墙上那座停摆的挂钟。不知何时，那根断裂的钟摆竟微微动了一下，在月光下投下道扭曲的影子，像个无声的嘲讽。
仓库里等着她的，是父亲的最后一面，还是又一场精心策划的死亡？陆时砚这次，真的能打破轮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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