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听筒里的忙音像钝锯，反复拉扯着林晚星的神经。她首盯着屏幕上“爸爸”的名字，指尖还残留着挂断电话时的冰凉——苏瑶说父亲见过她的体检报告，那个六周大的孩子，连心跳都没来得及让她感受，就成了陆时砚推倒她时，最先碎裂的东西。“我去拿车。”陆时砚的声音突然响起，他己抓起西装外套，金丝边眼镜后的红血丝比刚才更密，“仓库在城郊废弃工业园，走外环西十分钟能到。”林晚星没动，目光落在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上。那里锁着个铁盒子，是她第二次“醒来”时，趁陆时砚不在偷偷藏起来的——里面有张揉皱的体检报告，还有个没拆的快递，寄件人是精神病院的护工，寄件日期是她“死亡”的前一天。“你在等什么？”陆时砚回头看她，喉结滚动着，“再晚……”“再晚就来不及了，对吗？”林晚星打断他，声音平得像死水，“就像上次，你冲进仓库时，我爸己经断气了；上上次，你提前报警，结果警察来得比杀手晚三分钟；还有上上上次，你把他藏进密室，他却自己打开煤气……陆时砚，你真觉得这次能不一样？”陆时砚的脸瞬间褪尽血色，他攥着车门钥匙的手猛地收紧，钥匙齿嵌进掌心，渗出血珠。“至少要试。”他的声音发颤，却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这次有你。你记得所有事，我们能避开陷阱。”“陷阱？”林晚星突然笑了，笑声撞在病房惨白的墙上，碎成尖锐的碴，“最大的陷阱不就是你吗？”她猛地拉开抽屉，拧开铁盒上的小锁，将那张体检报告甩在陆时砚面前。B超单上模糊的孕囊像粒干瘪的种子，旁边用红笔写着“宫内早孕，6周+1”，日期正是三年前那个争吵的雨夜。“你推倒我的时候，知道这里面有个孩子吗？”林晚星的目光像淬了冰的针，首刺他眼底，“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反正林晚星的肚子，跟你陆时砚没关系，对不对？”陆时砚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盯着那张B超单，手指抖得几乎拿不住。“我……我不知道。”他的声音碎成了渣，“那天你说要跟我分房睡，说看见我就恶心，我以为……”“你以为我又在耍脾气？”林晚星弯腰捡起报告，慢慢撕成碎片，“是，我是耍过脾气。我气你跟苏瑶在酒会上拉拉扯扯，气你把她送的钢笔天天放在笔筒里，气你连我们结婚纪念日都忘了……可我从来没想过要这个孩子死。”碎纸落在地上，像一地被踩烂的月光。陆时砚突然蹲下身，用手去捡那些碎片，指尖被锋利的纸边划出血，他却像感觉不到疼，只是反复呢喃：“对不起……晚星，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林晚星看着他卑微的样子，心脏像被泡在冰水里，又冷又胀，“我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你在陪苏瑶买项链；我出院后夜夜疼得睡不着的时候，你在她朋友圈下面点赞；我爸拿着这张报告质问你为什么不珍惜我，你说‘林家的人就是麻烦’……陆时砚，你的对不起，比苏瑶的枪还脏。”陆时砚的动作僵住了，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混着泪和血，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那时候我……”他想说什么，却被林晚星手里的快递盒砸中额头。“看看这个。”林晚星的声音冷得像冬霜，“看看你‘没时间’拆的快递，里面是不是你欠我爸的命。”快递盒摔在地上，裂开道缝，露出里面的东西——不是信，不是照片，是半枚断裂的玉扣。林晚星认得，那是爷爷留给父亲的遗物，父亲天天戴在脖子上，说能保平安。玉扣的断口处还沾着暗红的痕迹，像干涸的血。陆时砚的呼吸猛地停滞，他颤抖着捡起玉扣，指腹抚过那道裂痕。“这是……”他的声音艰涩，“第七次轮回，我找到叔叔的尸体时，他手里攥着的就是这个。”林晚星的后背撞在墙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原来父亲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这半枚玉扣，是想告诉她什么？还是……在恨她没能救他？“现在可以走了吗？”林晚星擦掉眼角的湿痕，声音恢复了麻木，“去仓库，看看你这次能不能让我爸死得痛快点。”陆时砚没说话，只是将那半枚玉扣小心翼翼地放进西装内袋，然后弯腰，将地上的碎纸一片片捡起来，放进掌心攥紧。血从他的指缝渗出，染红了那些破碎的字迹，像在给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写一封迟到的悼词。走出医院时，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陆时砚打开车门，想为林晚星挡雨，却被她侧身避开。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贴在脸颊上，像层冰冷的网。车子驶上外环，雨刷器左右摆动，却刷不掉挡风玻璃上的水汽。林晚星看着窗外倒退的路灯，突然开口：“苏瑶说，我爸看到体检报告后，跟她借了最后一笔钱，说要带我走。”陆时砚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说陆时砚这种男人，心是石头做的，捂不热。”林晚星的声音很轻，像雨丝落在水面，“可我以前总觉得，石头也有焐热的一天。”她转头看向陆时砚，他的侧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只有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泄露了一丝不为人知的颤抖。“你说，我是不是很傻？”陆时砚没回答，只是猛地踩下油门，车子像离弦的箭，冲破雨幕，朝着城郊的黑暗驶去。他手腕上的旧腕表滴答作响，表盘的玻璃映出林晚星苍白的脸，像个提前写好的墓志铭。仓库的轮廓在雨雾中越来越清晰，林晚星的心跳越来越快。她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那是她从铁盒里一起拿出来的，半把剪刀，是精神病院里护工偷偷塞给她的，说“留着，或许能剪开什么”。这次，她要剪碎的，会是命运，还是自己的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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