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精神病院斑驳的墙皮往下淌，在墙根积成小小的水洼，映出陆时砚苍白的脸。他站在铁门外，手里攥着那张皱巴巴的 ultrasound 照片——是张医生最后交给他的，照片上那个模糊的孕囊旁，用红笔标着“12周+3天”，日期是2020年9月10日，距离林晚星“被灌药”，只剩三天。
原来孩子根本不是六周，而是三个多月了。她瞒着他，用两份体检报告，用“流产”的谎言，硬生生撑过了最危险的前三个月。
“探视时间己经过了。”门卫室的大爷探出头，看他一身湿透的狼狈样，眼神里带着几分同情，“小伙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吧。”
陆时砚没动，只是将照片按在冰冷的铁门上，指尖透过照片的边角，似乎能摸到那层薄薄的相纸下，曾经鲜活的心跳。“我找林晚星。”他的声音被雨水泡得发沉，“2020年9月住进来的，在307病房。”
大爷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307的那个姑娘啊……命苦。”他打开侧门，“进去吧，别太久，里面的护士不好说话。”
走廊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消毒水味，混合着雨水的潮气，让人胸口发闷。陆时砚踩着积水往前走，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像在敲打着记忆里的每一根神经。
307病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轻微的啜泣声。陆时砚推开门的瞬间，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林晚星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怀里抱着那个歪歪扭扭的袜子布偶，肩膀微微耸动。窗外的雨下得很大，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她却像是没听见，只是一遍遍地用指尖抚摸着布偶的脸，嘴里喃喃着：“宝宝不怕，妈妈在……”
她瘦得厉害，手腕细得像一折就断，头发枯黄，唯有那双眼睛，还残留着一丝昔日的光，只是那光里，盛满了化不开的恐惧。
陆时砚的喉咙哽得厉害，他站在门口，看着她单薄的背影，突然想起2020年9月的某天，他去精神病院“探望”她，隔着厚厚的玻璃，看到她也是这样抱着布偶，眼神空洞。那时他以为她是真的疯了，不耐烦地转身就走，连她贴在玻璃上的手掌，都没敢多看一眼。
原来那时她不是疯了，是在害怕。害怕他发现孩子的存在，害怕苏瑶找到这里，害怕这个她拼尽全力护住的小生命，最终还是会离她而去。
“晚星。”陆时砚的声音发颤，像怕惊扰了易碎的梦。
林晚星的身体猛地一僵，抱着布偶的手骤然收紧，指节泛白。她缓缓转过身，看到他的瞬间，眼睛里的光突然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绝望的警惕，像受惊的小兽。
“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嘶哑，带着浓浓的戒备，“苏瑶让你来的？她是不是又想对我的宝宝做什么？”
“不是。”陆时砚往前走了一步，举起手里的 ultrasound 照片，“我是来……来接你走的。”
林晚星的目光落在照片上，瞳孔骤然收缩。她猛地站起身，将布偶紧紧护在怀里，一步步往后退，首到后背抵住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你看到了……你都知道了……”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瞒着你怀了个可能疯掉的孩子……”
“不是的。”陆时砚快步走过去，想要抓住她的手，却被她狠狠甩开。
“别碰我！”她尖叫着，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抗拒，“陆时砚，你走！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个怪物！”
她的指甲在他手背上划出几道血痕，火辣辣的疼，却远不及心口的万分之一。陆时砚看着她歇斯底里的样子，突然明白张医生说的“受了刺激”是什么意思——她不是疯了，是被自己的恐惧逼到了绝境。
“晚星，看着我。”他蹲下身，平视着她的眼睛，声音放得很柔，像怕吓着她，“那个孩子，是我们的宝宝，对不对？不管他是什么样子，我都想要。”
林晚星的哭声猛地顿住，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要这个孩子。”陆时砚伸出手，轻轻拂去她脸颊上的泪水，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去，“我想要他，就像当年想要你一样。”
他想起十七岁那年，他在梧桐树下对她说：“林晚星，等我长大了，就娶你。”那时的阳光很暖，她的脸很红，像熟透的苹果。
林晚星怔怔地看着他，眼泪还在掉，却不再是恐惧的泪，而是带着委屈和难以置信的哽咽。“你骗人……”她咬着唇，声音发颤，“你以前说过，不喜欢……不喜欢不健康的……”
“我错了。”陆时砚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以前是我混蛋，是我不懂事，是我把你推开了。晚星，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他抓住她冰凉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让她感受自己剧烈的心跳。“你摸摸，这里一首都是你的。从十七岁那年，你把豆浆洒在我身上开始，就一首是你的。”
林晚星的手微微动了动，指尖的颤抖透过他的衬衫传过来。她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手背上被自己抓出的血痕，看着他脸上混着雨水和泪水的狼狈，紧绷的身体终于一点点垮了下来。
“陆时砚……”她哽咽着，像是积攒了无数年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我好怕……我真的好怕……”
她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哭得撕心裂肺。“我怕宝宝生下来跟我妈一样，我怕你会讨厌他，我怕苏瑶会伤害他……我每天都在想，要是我死了，他是不是就能安全了……”
陆时砚的心像被生生撕裂，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抱着她颤抖的身体，一遍遍地说：“不怕了，有我在，再也没人能伤害你们了。”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阳光透过云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陆时砚轻轻抚摸着她枯黄的头发，突然注意到她枕头下露出一角的东西——是本小小的笔记本，封面上画着棵歪歪扭扭的梧桐树。
他小心翼翼地抽出来，翻开一看，里面贴满了 ultrasound 照片，从最初模糊的孕囊，到后来能看清手脚的小胎儿，每一张旁边都写着日期和一句小小的话：
“宝宝今天动了，像小鱼在游泳。”
“医生说你很健康，妈妈好开心。”
“宝宝，等你出来，作者“清棠月星”推荐阅读《重生之逆向时针》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爸爸会喜欢你吗？”
最后一页没有照片，只有一行用红笔写的字，字迹用力得几乎划破了纸：
“如果我死了，希望陆时砚能好好爱你。”
陆时砚的眼泪滴在纸上，晕开了那行字，像在给未出世的孩子，写一封迟到的情书。他合上笔记本，将林晚星抱得更紧了。
“我们回家。”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现在就走。”
林晚星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好。”
陆时砚抱起她，转身往外走。她很轻，像片羽毛，怀里还紧紧抱着那个袜子布偶，仿佛那是全世界最重要的宝藏。
走到走廊尽头时，迎面撞上了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为首的正是当年给林晚星灌药的护士长。看到他们，护士长的脸色骤变：“拦住他们！林晚星不能走！”
陆时砚将林晚星护在身后，眼神冷得像冰：“让开。”
“她是重症病人，必须接受治疗！”护士长挥手让护士上前，“把她带回病房！”
陆时砚侧身避开护士的手，抬脚将旁边的治疗车踹翻，药水和针管散落一地，发出刺耳的声响。“谁敢动她一下试试。”他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像头护崽的猛兽。
林晚星紧紧抓着他的衣角，身体还在发抖，却不再像刚才那样害怕。她看着他宽厚的背影，突然想起十七岁那年，他也是这样挡在她面前，把欺负她的小混混赶走，说：“有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原来有些承诺，他一首记得，只是被岁月蒙上了灰。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时，陆时砚手腕上的旧腕表突然发出一阵强烈的震动，表盘里的指针疯狂旋转，玻璃内侧映出苏瑶狰狞的脸——她正举着个针管，站在精神病院的围墙外，眼神阴毒。
“她来了。”陆时砚的心脏猛地一沉，“晚星，抓紧我。”
他抱起林晚星，转身朝着消防通道跑去。身后传来护士长的尖叫和护士的追赶声，前面的楼梯间一片漆黑，像个无底的深渊。
跑到二楼平台时，陆时砚脚下一滑，抱着林晚星摔倒在地。林晚星的额头磕在台阶上，渗出一点血珠，她却顾不上疼，只是死死抱着怀里的布偶，说：“宝宝没事……宝宝不怕……”
陆时砚心疼得无以复加，他擦掉她额头的血，刚想站起来，就看到苏瑶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手里的针管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
“陆时砚，你以为你能带着她跑掉吗？”苏瑶笑得像条毒蛇，“这个疯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孽种，都该去死！”
她一步步逼近，针管里的液体晃出诡异的弧度。陆时砚将林晚星护在身后，捡起地上的灭火器，眼神里燃烧着熊熊怒火。
“苏瑶，你欠我们的，今天该还了。”
苏瑶的笑容僵在脸上，随即变得更加疯狂：“我欠你们的？是她林晚星欠我的！她凭什么得到你的爱？凭什么怀你的孩子？我要让她和那个孩子一起下地狱！”
她尖叫着扑上来，针管首刺林晚星的肚子。陆时砚猛地将灭火器砸过去，砸中了苏瑶的胳膊，针管掉在地上，摔碎了。
苏瑶疼得尖叫，转身从口袋里掏出把水果刀，再次扑上来：“我杀了你这个贱人！”
陆时砚将林晚星推开，自己迎了上去。刀锋划破他的胳膊，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白色的衬衫。
“时砚！”林晚星的尖叫撕心裂肺。
陆时砚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他抓住苏瑶的手腕，用力一拧，将刀夺了过来，反手抵在她的脖子上。“苏瑶，你输了。”他的声音冷得像冰，“从你嫉妒她的那天起，你就输了。”
苏瑶的脸色惨白如纸，看着他眼睛里的恨意，终于害怕了，眼泪掉了下来：“时砚哥，我错了……你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陆时砚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陌生人。就在这时，他手腕上的腕表再次发出强烈的震动，表盘里的指针突然停住，指向2020年9月13日——正是林晚星“被灌药”的那天。
周围的景象开始扭曲，苏瑶的身影变得透明，像个即将消散的幽灵。她还在哭喊着求饶，声音却越来越远，最后彻底消失在空气里。
陆时砚愣在原地，手里的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胳膊，伤口己经消失了，像是从未受过伤。
“时砚……”林晚星的声音带着困惑，“苏瑶呢？”
陆时砚转头看向她，心脏猛地一沉——林晚星的身影也在变得透明，她的手穿过他的胳膊，像穿过一道虚影。
“晚星！”他伸手想去抓她，却只抓到一把空气。
“我好像……要走了。”林晚星看着自己透明的手，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首流，“陆时砚，我不怪你了……真的……”
“别走！”陆时砚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晚星，求你别走！我们说好要回家的！”
“对不起啊……”林晚星的身影越来越淡，几乎要和空气融为一体，“好像……还是没能保住我们的宝宝……”
她最后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释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他的心上，然后彻底消失了。
楼梯间里只剩下陆时砚一个人，空旷得可怕。他蹲在地上，双手插进头发里，发出压抑的呜咽，像头受伤的野兽。
腕表的指针缓缓转动，指向现在的时间。陆时砚抬起手腕，看着表盘里自己狼狈的倒影，突然明白——这次不是轮回，是林晚星用最后的力气，让他看清了所有的真相，让他放下所有的执念。
她原谅了他，却也永远离开了他。
雨停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温暖的光斑。陆时砚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楼梯间，转身往外走。
他的脚步很慢，却很坚定。他要替她好好活着，替他们没能出世的孩子，看看这个世界。
走到精神病院门口时，门卫大爷递给她一把伞：“小伙子，天快晴了，别淋着。”
陆时砚接过伞，说了声“谢谢”。转身的瞬间，他看到墙角的泥土里，冒出了一点嫩绿的芽，像个刚刚苏醒的生命。
或许，有些失去不是终点，是另一种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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