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无法形容的痛，像是有人用烧红的烙铁，活生生捅进我的丹田，还要在里面狠狠搅动，将我最核心、最宝贵的东西，硬生生剥离出去。
我猛地从那种近乎昏聩的信任中惊醒，睁开眼。
看到的，是裴瑾那张近在咫尺、曾经让我无数次心动的脸。
可此刻，这张脸上没有半分柔情，只有一种专注的、近乎残忍的冷静。他温热的掌心依旧贴在我的小腹，但传来的不是暖流，而是撕裂我经脉、攫取我金丹的可怕吸力！
“呃啊——！”
我喉咙里挤出一声不成调的痛呼，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
视线因为剧痛而模糊，但我还是清晰地看到，他指尖缠绕着璀璨却冰冷的灵光，正一点点地从我体内，抽出一颗金光灿烂、鸽子蛋大小的珠子——那是我苏晚，苦修百年，历经无数艰险才凝结成的金丹！
“为……什么？”
我几乎是用尽了灵魂的力量，才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血沫堵塞了我的气管，让我的声音嘶哑难辨。
我不明白。
就在一个时辰前，他还温柔地替我绾发，说等我出关，便带我去看昆仑最美的云海星河。
为什么？
裴瑾没有回答。他甚至没有看我，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颗即将被完全抽离的金丹上。
我顺着他的目光，绝望地望向静室门口。
那里，倚着一个穿着雪白纱裙的柔弱身影——林清雪，他那位冰清玉洁、需要他时时呵护的“好师妹”。
她脸色是苍白的，嘴唇微微颤抖，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但就在我与她视线对上的那一刹那，我分明看到她嘴角几不可查地、飞快地向上勾了一下。
那弧度极快，快得让我以为是剧痛产生的幻觉。
但我知道，不是。
裴瑾终于完成了最后的剥离。我的金丹彻底离体，悬浮在他掌心，散发着温润却己不属于我的光华。
他这才抬起眼皮，看向我。那双曾盛满星海、对我说过无数情话的眼睛，此刻像两口冻彻骨髓的冰井，只剩下冰冷的厌恶，和一丝……完成任务后的急切。
“为什么？”他重复了一遍我的问题，语气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嗤笑，仿佛我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清雪灵根受损，危在旦夕。”他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普天之下，只有你的金丹属性与她完全契合，能救她的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因痛苦而蜷缩的身体，补充了一句，如同最终宣判：
“苏晚，这是你欠她的。”
我欠她的？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几乎要炸开！
就因为在三年前那次秘境历练中，林清雪“恰好”为裴瑾挡下了一次不痛不痒的偷袭？
就因为这个，我这个与他有婚约、相伴数十载的正牌道侣，就活该被当成救她的药引？活该被剖开丹田，夺走百年修为？！
“我……不欠她……”我用尽最后力气想争辩，想嘶吼，想将满心的冤屈和恨意喷薄而出。
但蚀骨的疼痛和生命的飞速流逝，让我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我只能像一条濒死的鱼，徒劳地张着嘴，感受着温热的血液不断从口中涌出，染红我素色的衣襟。
裴瑾不再看我。他转过身，小心翼翼地将我那颗依旧散发着温热、与我性命交修的金丹，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捧到了旁边被精心护持、面色“苍白”的林清雪面前。
林清雪适时地发出一声娇弱的嘤咛，虚弱地靠进他及时伸出的臂弯里。在裴瑾看不见的角度，她再次看向我，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一抹毫不掩饰的、胜利者的得意和嘲讽。
“阿瑾……”她声音软糯，带着哭腔，纤细的手指轻轻拉住裴瑾的衣袖，“别这样对晚晚姐姐……我，我不要她的金丹……我宁愿自己死……”
“清雪，别胡说！”裴瑾的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紧张与温柔，他拥紧了她，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瓷器，“你的身体要紧。她苏晚能为你献出金丹，是她的荣幸。”
荣幸？
哈哈哈！好一个荣幸！
我躺在地上，听着这荒谬至极的对话，想笑，却只能咳出更多的血块。
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所有的爱恋、所有的付出、所有的信任，都随着金丹的离体，被碾得粉碎。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下去。
在彻底沉入无边黑暗的前一刻，我听见裴瑾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我心脏最深处，留下了永恒的诅咒：
“苏晚，你若识相，就自己滚出昆仑。念在往日情分，我留你一条贱命。”
声音毫无波澜，甚至带着一丝清理垃圾般的不耐烦。
紧接着，我感觉身体被一股大力抓起，然后猛地抛飞出去。
失重感袭来，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还有……越来越浓郁的、令人作呕的魔气。
他们真的……把我扔进了魔渊。
（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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