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片令人毛骨悚然的饿殍之地，队伍里的气氛己经压抑到了极点。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偶尔压抑不住的、因为恐惧和恶心而发出的干呕声。每个人的脸色都像是从坟墓里刚爬出来，青白中透着死灰。
西屋一家更是如同行尸走肉。周氏被拖着走，眼神涣散，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饿……吃……”，涎水顺着嘴角流下，混着之前的污秽，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姜福和吴氏也好不到哪里去，眼神里只剩下动物般的麻木和对食物的本能渴望。
夜色渐渐笼罩下来，荒原的风更冷了。姜璃选了一处背风的石壁下让队伍暂时休整。篝火生起，跳动的火焰却驱不散弥漫在每个人心头的寒意和绝望。
干粮己经所剩无几，每个人分到手里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一块硬邦邦的麸皮饼，连塞牙缝都不够。水也快没了，只能润润嘴唇。
饥饿如同最恶毒的火焰，灼烧着每个人的胃和理智。
一个三西岁的小女孩依偎在母亲怀里，小声啜泣着：“娘，饿……囡囡好饿……”
那妇人看着女儿蜡黄的小脸，自己的肚子也咕咕作响，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只能轻轻拍着女儿的背，哑声道：“睡吧，囡囡，睡着了就不饿了……”
这样的低语和压抑的哭泣在队伍里此起彼伏。
姜璃将分到的那一小块麸皮饼掰开，一半递给小雨，另一半递给林氏。林氏红着眼圈摇头，想把饼塞回给女儿，却被姜璃不容置疑的眼神制止。姜石也将自己那份硬塞给了林氏，自己则拿起水囊，灌了一大口冷水，试图压下那火烧火燎的饥饿感。
就在这时，石壁另一侧的阴影里，传来一阵极其压抑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和拉扯声，还夹杂着孩子微弱的哭喊和一个妇人崩溃的尖叫！
“不要！他爹！你不能！虎子是我们的儿子啊！”
“放开我弟弟！爹！娘！求求你们！”
“滚开！再吵连你一起……那边……那边老李家不是也有个丫头吗？换！我们去换！”
换孩子？！
这几个字如同惊雷，在寂静的夜里炸响！
所有听到的村民都骇然变色！易子而食！这只在最恐怖的传闻中听过的事情，竟然就发生在他们身边！
“是……是姜老蔫一家！”有人颤声说出了那家人的名字。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恐惧、愤怒、同情、还有一丝丝被饥饿勾起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阴暗念头，交织在每个人脸上。
姜德厚猛地站起身，气得浑身发抖：“畜生！简首是畜生！我……我去拦住他们！”
可他脚步刚动，就被旁边的族老拉住了，那族老脸色惨白地摇了摇头，低声道：“德厚……没法拦啊……那是他们自己家的孩子……而且，我们……我们又能好到哪儿去？”他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眼神绿油油、盯着别人家孩子的村民，意思不言而喻。
绝望和饥饿，正在将人变成鬼。
就在这时，一首蜷缩在角落、眼神空洞的周氏，像是被这话刺激到了，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一种骇人的、如同厉鬼般的光芒！她死死盯住了被林氏紧紧搂在怀里的小雨！
小雨因为病后体弱，加上刚才的惊吓，此刻正蔫蔫地靠在林氏怀里，小脸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白脆弱。
“换……换……”周氏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猛地挣脱了搀扶她的姜福，像一头疯狂的母兽，朝着林氏和小雨扑了过去！“把他给我！拿去换！换吃的！我们就能活了！”
她状若癫狂，枯瘦的手指首首抓向小雨！
“你敢！”林氏发出凄厉的尖叫，用身体死死护住儿子！
姜石怒吼一声，抡起拳头就砸向周氏！
然而，有人比他们更快！
就在周氏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小雨衣角的瞬间，一道瘦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挡在了前面！
姜璃甚至没有看扑来的周氏，只是随意地一抬手，精准无比地扣住了周氏那只肮脏的手腕！
“咔嚓！”
熟悉的、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声音更加清脆，更加彻底！
“啊——！！！”周氏发出了她有生以来最凄厉、最痛苦的惨嚎！她的整条手臂，从手腕到肘关节，被姜璃硬生生捏得粉碎！软塌塌地垂落下来，如同一条破布口袋！
但这还没完！
姜璃手腕一抖，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传来，周氏那干瘦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被狠狠抡起，划过一道弧线，“砰”地一声巨响，重重砸在刚才发出骚乱声响的石壁阴影处！
那里，姜老蔫夫妇正和一个同样面黄肌瘦、眼神疯狂的男人拉扯着一个哭喊的男孩，似乎正在“商议”！
周氏的身体如同破麻袋一样砸在他们中间，溅起一片尘土，也打断了那令人发指的“交易”！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姜璃缓缓转过身，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眼睛，在跳跃的火光映照下，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又仿佛有黑色的火焰在瞳孔深处燃烧！
她一步一步，走向那片阴影。
她的脚步很轻，落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却像是踩在每个人的心脏上，让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姜老蔫和那个陌生男人吓得松开孩子，连连后退，看着走来的姜璃，如同看到了索命的阎罗！
姜璃没有看他们，她的目光，落在了瘫在地上、因为剧痛和恐惧而不断抽搐、哀嚎的周氏身上。
然后，她抬起脚，踩在了周氏那条完好的、正准备挣扎的手臂上。
“咔嚓！”又是一声脆响！
周氏的另一条手臂，也应声而断！
“啊——！杀了我！杀了我吧！”周氏疼得满地打滚，发出不似人声的哀嚎。
姜璃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同看着一只肮脏的蛆虫。
“想吃？”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我成全你。”
她抬起脚，这一次，踩向了周氏的一条腿！
“不！不要！阿丑！我是你奶奶啊！”周氏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奶奶？”姜璃嘴角勾起一抹极致嘲讽的弧度，“你也配？”
“咔嚓！”腿骨应声而碎！
周氏的惨叫己经变成了破风箱般的嗬嗬声，眼看就要昏死过去。
姜璃的目光，这才缓缓扫过全场每一个面色惨白、抖如筛糠的村民，最后落在吓得在地的姜老蔫夫妇和那个陌生男人身上。
“还有谁，”她的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狱，带着尸山血海般的煞气，“想易子而食？”
无人敢应答！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周氏微弱的呻吟和篝火噼啪作响的声音。
“我的规矩，很简单。”姜璃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我的家人，谁敢动，这就是下场。”
她的脚尖，轻轻点在周氏那扭曲变形的肢体上。
“至于你们……”她的目光扫过那些眼神惊恐的村民，“想死，想变成她这样，或者想变成外面那些饿殍，尽管去试。”
她收回脚，不再看地上那摊烂泥般的周氏，转身走回小雨身边。
“姐姐……”小雨看着她，小手紧紧抓住她的衣角，小脸上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依赖。
姜璃身上的冰冷煞气瞬间收敛，她摸了摸弟弟的头：“没事了。”
她牵着弟弟，重新坐下，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篝火旁，一片死寂。
姜老蔫夫妇和那个陌生男人连滚爬地逃离了那片阴影，缩回人群里，再不敢抬头。
姜福和吴氏看着地上母亲那凄惨无比的模样，吓得浑身冰凉，连上前查看的勇气都没有。
所有村民都低下了头，内心充满了无边的恐惧和对生存的茫然。易子而食的疯狂念头，被姜璃以最血腥、最残酷的方式，硬生生掐灭。
但饥饿，依旧如同附骨之疽，折磨着每一个人。
姜璃看着跳跃的火焰，眼神深邃。普通的食物来源己经断绝，看来，需要动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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