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鼓刚过，承天门前己经候满了等待早朝的官员。晨雾氤氲中，三三两两的朝臣聚在一处，低语声如蚊蚋般在汉白玉广场上浮动。
“听说了吗？韩国公昨日又纳一房美妾。”御史台中丞张昶捋着胡须，对身旁的兵部尚书沈缙低语，“这己是今年第三位了。”
沈缙眯眼望向宫门方向，嘴角扯出一丝冷笑：“七十高龄尚能如此，倒是比我们这些后生还要精神。”
不远处，几个年轻御史正围在都察院左都御史陈宁身边。一个面生的御史声音略高：“下官听闻，那曹家小姐年方二八，与韩国公站在一起，倒像是祖孙......”
陈宁轻咳一声，那御史立即噤声。陈宁目光扫过西周，压低声音：“慎言。韩国公是开国元老，岂是你我能妄加议论的？”
话虽如此，他眼神中却闪过一丝精光。今日的奏本里，就有一份关于官员逾制纳宠的折子，虽未指名道姓，但明眼人都知道所指何人。
宫门开启的钟声响起，百官整肃衣冠，鱼贯而入。
奉天殿内，朱元璋高坐龙椅，目光如炬地扫视群臣。当视线掠过文官队列前端时，那里空着一个位置——李善长告假三日。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司礼监太监拖长声音。
陈宁出列躬身：“臣有本奏。”他手持玉笏，朗声道，“近闻朝中老臣耽于享乐，广纳美妾，奢靡无度，恐非人臣之道。臣请陛下明示规制，以正风气。”
殿内顿时一片寂静。几位老臣不自觉地低下头，悄悄整理衣袖。
朱元璋面无表情，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陈爱卿所言，可有具体所指？”
陈宁伏身：“臣不敢妄指，唯愿陛下示下。”
这时，凉国公蓝玉忽然出列，声如洪钟：“陛下，老臣以为，功臣晚年纳几个妾室算不得什么。倒是有些人，表面道貌岸然，背地里结党营私，才是真正该查的！”
这话意有所指，几个文官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朱元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随即肃容道：“众卿都是国之栋梁，当以国事为重。至于私德......”他顿了顿，“朕自有分寸。”
退朝后，官员们三五成群地走出奉天殿。蓝玉大步追上陈宁，压低声音：“陈御史今日这番言论，莫非是针对韩国公？”
陈宁躬身：“下官不敢。”
蓝玉哈哈大笑，拍着陈宁的肩膀：“你们这些文人，就是喜欢拐弯抹角。李公劳苦功高，晚年享享清福有何不可？总比某些人整日琢磨着怎么陷害忠良强！”
这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周围几个官员听见。陈宁脸色一阵青白，勉强维持着礼仪告辞。
与此同时，金陵城西的醉仙楼二楼雅座，几个商贾打扮的人正在密谈。
“李善长这把年纪还敢如此放纵，怕是活不了多久了。”一个胖商人抿着酒，眯眼笑道。
他对面的瘦削男子摇头：“你们不懂，这正是老狐狸的高明之处。”
“哦？周先生有何高见？”
姓周的男子压低声音：“如今蓝玉案发，多少功臣被牵连？李善长这是故意示弱，让上头觉得他年老昏聩，不足为虑。”
胖商人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可陛下会信吗？”
周先生冷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只是......”他欲言又止，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只是什么？”
“玩火者，终将自焚。”
这时，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几人探头望去，只见韩国公府的仪仗正浩浩荡荡经过长街。李善长与曹月娥同乘一轿，帘幕掀起一角，恰好让路人看见他为新夫人簪花的亲密模样。
茶楼雅座里，一个青衣文人默默放下茶杯，在账本上轻轻划了一笔。若是细看，会发现那根本不是账本，而是一本密报。
......
韩国公府内，李善长刚送走前来“探望”的几位官员，脸上的笑容渐渐冷却。
李忠上前奉茶，低声道：“国公爷，今日朝堂上的议论，似乎不太妙。”
李善长接过茶盏，吹开浮沫：“都有谁跳出来了？”
“陈宁御史率先发难，蓝玉将军为您辩护，还有......”李忠递上一份名单，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李善长的娇妻美妾 “这是今日在醉仙楼议论您的几人背景。”
李善长扫了一眼，目光在一个名字上停留片刻：“这个周先生，查清楚是谁的人了吗？”
“似乎是胡惟庸的旧部。”
李善长冷哼一声：“果然如此。”他放下茶盏，“月娥那边如何？”
“夫人一早就去佛堂上香，说是要为曹家祈福。”
李善长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倒是个懂事的。”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盛放的海棠：“告诉月娥，明日随我去大报恩寺进香。排场要大，让全城的人都看见。”
李忠会意：“老奴这就去准备。”
待李忠退下，李善长从暗格中取出一封密信。这是今早刚收到的，来自宫中的眼线。信中详细记录了早朝时朱元璋的每一个表情变化。
当看到“陛下闻陈宁奏本时，手指轻叩扶手三次”这句时，李善长眉头微皱。这是朱元璋不耐烦时的习惯动作。
看来，皇上对这场戏并不完全买账。
他点燃蜡烛，将密信烧为灰烬。烟雾缭绕中，他想起多年前刘伯温告老还乡时对自己的告诫：“善长兄，伴君如伴虎，须知急流勇退。”
当时他不以为然，如今才知其中深意。
门外传来脚步声，李善长迅速恢复慵懒之态。进来的是曹月娥，她端着参汤，步履轻盈。
“夫君，该用药了。”她柔声道。
李善长接过汤碗，故意让手微微发抖，几滴参汤洒在衣袖上。曹月娥连忙取出手帕为他擦拭。
这个动作，恰好落在窗外一个扫地仆役的眼中。
李善长饮完参汤，慈爱地拍拍曹月娥的手：“难为你有心。明日随我去寺里进香，为你父亲祈福。”
曹月娥眼中顿时涌上泪光：“多谢夫君。”
待她离去，李善长脸上的温情瞬间消失。他走到书案前，开始临摹颜真卿的《祭侄文稿》。这一次，他不再刻意模仿老态，笔力遒劲，一撇一捺间尽显锋芒。
写罢，他将这幅字投入火盆，看着墨迹在火焰中扭曲变形。
有些锋芒，必须深深隐藏。
傍晚时分，又一波访客到来。这次是几位李善长的门生故旧，表面上是来恭贺新婚，实则打探风声。
“恩师近日气色甚佳，可是得了什么养生妙法？”门生赵瑁试探着问。
李善长呵呵一笑，捋着胡须：“不过是学着年轻人寻些乐子，让诸位见笑了。”
他说话时，故意让语调带着几分轻浮，手指还不安分地在案几上敲打着节拍。
几个门生交换着眼神，其中一人道：“如今朝中局势微妙，恩师还需谨慎些才是。”
李善长摆手：“老夫年事己高，朝中大事有陛下圣裁，何必操心？”说着，他唤来歌姬献舞，俨然一副沉迷声色的模样。
酒过三巡，李善长佯装醉意，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年轻时随太祖征战的往事。说到动情处，老泪纵横，把一个昏聩老臣的形象演得淋漓尽致。
送走客人后，李善长独立中庭。夜空无月，只有几颗寒星闪烁。
李忠悄无声息地出现：“国公爷，宫里传来消息，陛下今晚翻了惠妃的牌子。”
李善长目光一凝。惠妃是蓝玉的义女，这个节骨眼上，朱元璋这番举动意味深长。
“知道了。”他淡淡道，“明日照计划行事。”
夜色渐深，金陵城中各怀心思的人们相继入睡。而在皇宫大内，朱元璋却仍在御书房批阅奏章。
当看到一份关于李善长明日将携新夫人前往大报恩寺进香的密报时，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传蒋瓛。”他头也不抬地吩咐。
很快，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悄无声息地跪在御前。
朱元璋用朱笔在密报上画了一个圈：“多派些人手，朕要知道韩国公的一举一动。”
“臣遵旨。”
蒋瓛退下后，朱元璋走到窗前，望着韩国公府的方向，眼神渐冷。
“李善长啊李善长，”他轻声自语，“你到底是真的老糊涂了，还是跟朕耍心眼？”
夜风拂过，带来远处更鼓声声。这一夜，金陵城中许多人都难以安眠。
(http://www.220book.com/book/XKZZ/)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