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芒，在昏暗的房间里刺眼地亮着。
苏晚晴几乎是屏住呼吸，手指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点开了那条来自银行的短信。
【中国银行】您尾号7812的账户于09月12日22:47完成转账交易人民币2,000,000.00，当前余额为2,000,113.50。
一连串的零，像烙印一样刻进她的视网膜。
两百万。
真的到账了。
巨大的、不真实的感觉瞬间攫住了她。上一秒她还在地狱边缘挣扎，下一秒，弟弟活下去的希望就被如此轻易地、具象化为一串冰冷的数字，躺在了她的账户里。
她腿一软，几乎要瘫坐在地，连忙扶住冰凉的窗框才稳住身形。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不是因为喜悦，而是一种巨石落地的虚脱，以及更深沉的、将自己抵押出去的惶恐。
她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拨通了王医生的电话。
“王医生！钱……钱我筹到了！两百万，己经转到医院账户了！拜托您，请立刻，马上给晚风用最好的药，安排最好的治疗！”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哽咽。
电话那头的王医生显然也极为惊讶，但专业的素养让他迅速回应：“好的，苏小姐，我看到了！款项刚刚到账！你放心，我们立刻组织专家会诊，制定最新的干预方案，一定会尽全力！”
挂断电话，苏晚晴靠着窗户，缓缓滑坐在地毯上。强撑了整晚的坚强外壳终于出现裂痕，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这一次，不再是绝望，而是混杂着希望、屈辱、后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泪水。
晚风有救了。
而她，也把自己卖了。
哭了不知道多久，情绪才渐渐平复。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西肢百骸都酸软无力。
她挣扎着站起身，环顾这个奢华却冰冷的“牢笼”。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回头可言。她需要活下去，更需要清醒地活下去。
她走进浴室，想用热水洗去一身的疲惫和泪痕。浴室很大，设备先进，但她操作起来却有些笨拙。温热的水流冲刷在皮肤上，稍微驱散了一些寒意，却无法温暖她内心的不安。
洗完澡，她打开衣柜，里面果然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女装，从家居服到礼服，一应俱全，标签都还未拆。尺寸，竟然都恰到好处。她随手拿了一套最普通的棉质睡衣换上，柔软的触感让她恍惚了一瞬，仿佛这只是某个寻常的夜晚。
但门外走廊偶尔传来的、极轻微的脚步声，以及这房间里无处不在的、属于另一个男人的强大气息，都在提醒她现实的荒谬。
她躺在那张柔软得过分的King Size大床上，身体陷进去，却毫无睡意。眼睛盯着天花板上造型别致的水晶灯，脑子里纷乱如麻。
胡泽荣那张冷峻的脸，他审视的目光，他冰冷的触碰，他提出交易时的毫无波澜……还有那个活泼得过分的胡达西，以及表情刻板的容姨……这一切都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咚咚咚。”
轻微的敲门声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苏晚晴猛地坐起身，心脏下意识地收紧。“谁？”
“苏小姐，是我，容姨。”门外传来管家平稳无波的声音，“先生请您去一趟书房。”
这么晚了，他去书房做什么？
苏晚晴的心瞬间提了起来。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她心中蔓延。契约才刚刚开始，他就要行使他“随传随到”的权利了吗？在这种深夜……
她攥紧了睡衣的袖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容姨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对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书房的方位在二楼走廊的尽头。容姨将她带到门口，便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苏晚晴站在厚重的实木门前，再次做了个深呼吸，才抬手敲了敲门。
“进。”
里面传来胡泽荣低沉的声音。
她推门而入。
书房比她想象的更大，一整面墙都是书架，堆满了精装书籍。另一面则是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私人庭院的夜景。房间中央，胡泽荣并没有坐在书桌后，而是站在一张临时搬来的、铺着白色无菌布的长条桌旁。
桌子上，摆放着一些她熟悉的、却在此刻显得极其突兀的东西——显微镜、载玻片、采血针、消毒棉签、甚至还有一台小型的离心机……
这不像书房，更像一个临时的、简易的实验室。
胡泽荣己经换上了深色的家居服，少了几分西装革履的凌厉，但眼神里的专注和冰冷却丝毫未减。他看向站在门口、一脸错愕的苏晚晴，语气平淡地开口：
“过来。”
苏晚晴脚步有些僵硬地走过去，目光无法从那些仪器上移开：“……这是要做什么？”
胡泽荣拿起一枚崭新的采血针，拆开包装，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惊。他抬眼看她，灯光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清冷的光影。
“取样。”他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我需要弄清楚，你的血液、你的皮肤组织，和普通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苏晚晴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她终于明白，他所谓的“需要你”，不仅仅是一个挡箭牌。她在他眼中，更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值得研究的“标本”。一个可以破解他过敏之谜的，活体样本。
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她以为自己出卖的只是自由和名义，没想到连身体和数据都要被如此赤裸地剖析。
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和下意识后退的半步，胡泽荣微微蹙眉。
“怕什么？”他语气里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解，“只是常规检测，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伤害。我需要数据。”
他的理由如此“正当”，正当到让她无法反驳。合同里虽然没有明确写明这一条，但“配合甲方必要的研究”这种模糊的条款，足以涵盖他现在所做的一切。
苏晚晴看着他那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眼睛，又看了看桌上那枚闪着寒光的采血针。她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余地。弟弟的医疗费己经到账，她己经收下了“报酬”，就没有了反悔的资格。
她死死咬住下唇，首到口中尝到一丝淡淡的铁锈味。
最终，她像是认命般，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向他伸出了自己的手臂。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手腕，在冰冷的灯光下，微微颤抖。
胡泽荣的目光在她颤抖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他冰凉的指尖，稳稳地握住了她的手臂，开始用消毒棉签进行消毒。
那冰冷的触感，与她温热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
苏晚晴闭上眼，偏过头，不敢去看那枚即将刺入自己皮肤的针尖。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尖的力度，能听到仪器轻微的运作声，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杂着消毒酒精的味道……
这个夜晚，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漫长和难熬。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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