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酒精棉球擦拭过她手臂内侧娇嫩的皮肤，带起一阵战栗。苏晚晴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着，如同风中蝶翼。她能感觉到胡泽荣的手指稳定而有力地固定着她的手臂，那力道不容挣脱，带着一种属于研究者的、近乎无情的精准。
预期中的刺痛如期而至。
尖锐的针尖刺破皮肤，深入血管。她闷哼一声，指甲深深掐入另一只手的掌心。与其说是疼痛，不如说是那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助感，让她浑身发冷。
胡泽荣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熟练地将暗红色的血液注入数个真空采血管中，贴上标签，然后利落地拔出针头，用棉签按压住伤口。
“按住。”他简短地命令，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刚才只是完成了一项再普通不过的操作。
苏晚晴依言用颤抖的手按住棉签，依旧不敢睁眼。她能听到他走动的声音，仪器开关被按下的轻微“咔哒”声，以及离心机开始运转的低沉嗡鸣。他果然……立刻就开始分析了。
“睁开眼睛。”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近在咫尺。
苏晚晴缓缓掀开眼睫，映入眼帘的是他递过来的一个透明载玻片和一根细小的棉签。
“唾液样本。”他言简意赅，目光落在她的唇上。
屈辱感再次翻涌而上，但这一次，苏晚晴强行将它压了下去。她知道了，在这个男人面前，任何情绪都是徒劳的。她默默地接过棉签，放入口中，按照他的要求刮取了口腔内壁的细胞。
然后是指甲碎屑、头发样本……他一丝不苟地收集着一切他认为可能蕴含“秘密”的物质，像对待一个珍贵的、罕见的实验对象，记录，分装，贴上时间标签。
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再看她的眼睛，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样本和数据上。书房里只剩下仪器运作的声音和他偶尔在平板电脑上记录时，指尖敲击屏幕的轻微声响。
苏晚晴按着手臂上的针孔，站在那里，像一件被使用完毕的工具。最初的恐惧和屈辱渐渐沉淀，一种冰冷的愤怒和一种奇异的好奇心开始在她心底滋生。
她看着他专注的侧脸，灯光在他挺首的鼻梁上投下小片阴影。这个男人，被困在自己的身体里，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寻求解脱。某种程度上，他很可悲。
但这不是他肆意践踏她尊严的理由。
“有结果了吗？”她忽然开口，声音因为紧绷而显得有些沙哑，“胡先生，我的数据和‘普通人’，有什么不同？”
胡泽荣操作显微镜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似乎有些意外她会主动询问。他看向她，对上她那双此刻清亮、带着一丝倔强和审视的眼睛。
“初步观察，没有明显异常。”他回答，语气依旧平淡，“更详细的分析需要时间。”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朝她走近一步。苏晚晴下意识地又想后退，却硬生生忍住了，只是挺首了背脊，与他对视。
“现在，我需要测试不同条件下的接触反应。”他宣布，如同下达下一个实验指令。
不等苏晚晴反应，他己经伸出了手。
这一次，不是手腕，也不是手臂。他的指尖，带着一丝实验室的凉意，轻轻触上了她的脸颊。
苏晚晴浑身猛地一僵，仿佛被电流击中。他的指尖很轻，像羽毛拂过，但那触感却无比清晰，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侵略性。她能感觉到他指腹的纹理，和他停留在她皮肤上时，那种专注的、评估般的凝视。
没有红疹。他的呼吸平稳。
他的手指缓缓下移，划过她线条优美的下颌，然后，停顿在了她纤细脆弱的脖颈侧面。
那里，动脉在皮肤下剧烈地跳动，泄露了她远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的内心。
胡泽荣的指尖就停留在那跃动的脉搏上，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生命蓬勃的律动，以及皮肤下温热的血流。他的目光深沉，像是在感受，又像是在确认。
苏晚晴屏住了呼吸。这个动作太过亲密，也太过危险。脖颈是人类最脆弱的部位之一，被一个几乎算是陌生的男人如此触碰，让她感到一种本能的恐惧和强烈的抵触。
就在她几乎要忍不住推开他的时候，他的手指移开了。
但他并没有结束。
他的手掌缓缓上移，带着一种试探性的力道，轻轻覆盖在了她头顶柔软的发丝上，甚至……极轻地抚摸了一下。
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宠物，又像是在完成某种特定区域的接触测试。
苏晚晴彻底僵住了。从脸颊到脖颈，再到头顶……他像是在绘制一张专属于她的“耐受地图”，用最首接、最原始的方式，确认着他身体对她每一个部位的接受程度。
这种被物化、被研究的感觉，几乎让她崩溃。
“够了吗？”她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和愤怒。
胡泽荣终于收回了手，他看了看自己干净如初、没有任何异常反应的掌心，又看了看眼前脸色煞白、眼圈泛红却强忍着不肯落泪的女孩。
“暂时够了。”他得出结论，转身走向书桌，开始在平板电脑上快速记录，“你可以回去了。”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可以回去了”。
仿佛她刚刚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例行公事的检测。
苏晚晴死死咬着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包含了太多情绪——愤怒、屈辱、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她没有再说一个字，转身，几乎是逃离般地快步走出了书房。
厚重的木门在她身后关上，隔绝了那个充满冰冷仪器和更冰冷目光的空间。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刚从水里被打捞上来。被他触碰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那种陌生的、令人心悸的触感。
书房内，胡泽荣停下了记录的笔。
他抬起自己的手，在灯光下静静地看着。这只刚才触碰过她脸颊、脖颈、发丝的手，依旧干净，没有任何不适。指尖，似乎还隐约残留着她皮肤温润的触感和发丝柔软的痒意。
这种感觉……很陌生。
他蹙起眉，不是因为这陌生的感觉本身，而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并不排斥。
甚至，在指尖感受到她脖颈处剧烈脉搏跳动的那一刻，在他掌心触碰到她柔软发丝的那一瞬间，他冰封的内心某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裂纹产生。
他放下手，目光落在离心机那正在旋转的、装载着她血液的样本管上。
红色的液体在高速旋转中模糊成一片。
苏晚晴……
她到底是谁？
为什么偏偏是她？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这座豪华别墅里的两个灵魂，一个在门外为失去的尊严而心潮难平，一个在门内为解不开的谜题而陷入更深沉的思索。
长夜，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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