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片死寂，只有李秀兰粗重的呼吸声。五十万，这个数字像鬼魅一样盘旋在客厅，压得每个人都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那刺耳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李秀兰浑身一颤，像是被电击了一样。她看着屏幕上那个陌生的号码，不敢去接。
“骗子！又是骗子打来的！”她喃喃自语，几乎要把手机扔出去。
“妈，接。”林小凡的声音很平静，“说不定有转机。”
转机？全家都觉得他在说梦话。
李秀兰颤抖着划开接听键，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字正腔圆，十分公式化的声音。
“您好，请问是李秀兰女士吗？”
“……是。”
“我们是市电视台《民生热点》栏目组，在网上看到了您发布的视频，我们想邀请您和您的家人做一期专题访谈，聊一聊关于中老年人沉迷短视频的现象……”
电视台？
林建国和李秀兰对视一眼，都懵了。
李秀兰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不是羞愧，是愤怒。“你们想干什么？想把我当反面教材，让全市人民看我笑话吗？我不去！”
这简首是在伤口上撒盐！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料到了这种反应，语气依然平和。“李女士，您先别激动。我们了解到，您似乎遇到了一些合同纠纷。如果您愿意配合我们的节目，我们栏目组的法律顾问团，可以为您提供免费的法律援助，帮助您解决五十万违约金的问题。”
五十万违约金！他们怎么知道的！
林小凡心里一动。Tony那句“等着收律师函”的威胁，恐怕早就被好事者录下来传到网上了。
“你们……真的能帮我们？”林建国抢过电话，半信半疑。
“我们是市电视台的官方栏目，致力于解决民生问题，绝不是为了博眼球。”对方的回答滴水不漏，“当然，前提是您一家的经历，能够对社会起到警示作用。”
挂了电话，客厅里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我不去！”李秀兰第一个表态，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上电视丢人现眼，我以后还怎么出门见人！”
“对，不能去！”林建国也附和，“家丑不可外扬！让亲戚朋友怎么看我们？还不够丢人吗？”
林小凡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问：“那五十万，我们还得起吗？”
一句话，让两人瞬间哑火。
“脸面能当饭吃吗？脸面能换来五十万吗？”林小凡的声音不大，却很有力，“这不只是我们一家的事。那个骗子公司，不知道还在骗多少个像妈一样的叔叔阿姨。我们上节目，不仅能解决自己的问题，还能揭发他们，让更多人免于受骗。这是做好事。”
林小雨也拉着李秀兰的衣角，小声说：“妈，哥说得对。那些人是坏人，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
李秀兰看着丈夫，又看看一双儿女，内心的天平剧烈摇摆。一边是难以承受的巨额债务，一边是无法面对的公开处刑。
最终，她闭上眼睛，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好……我去。”
第二天，电视台的编导小张就带着团队上了门。他们还没来得及开始沟通，门铃又响了。
门口站着两个陌生的壮汉，穿着紧身黑T恤，手臂上全是纹身。
为首的平头男人挤进门，目光首接锁定了李秀兰。“你就是李秀兰吧？听说你要上电视？”
林建国立刻挡在妻子面前。“你们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平头男根本不理他，只是盯着李秀兰，露出一口黄牙。“我们老板托我给你带个话。节目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心里有点数。要是敢胡说八道一个字……”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叠打印纸，甩在桌上。
上面全是李秀兰的个人信息，身份证号、家庭住址、手机号码，甚至还有林小凡和林小雨的学校信息。
“……后果自负。”
说完，两个男人转身就走，留下满屋的惊恐和愤怒。
“报警！马上报警！”林建国气得发抖。
“爸，没用的。”林小凡拦住他，默默打开了手机录音。刚才的一切，他都录下来了。“他们什么都没做，只是‘提醒’我们。现在报警，只会打草惊蛇。”
电视台的编导小张也被这阵仗吓了一跳，但她很快镇定下来。“阿姨，叔叔，你们别怕。这恰好证明了他们心虚。这更坚定了我们曝光他们的决心！你们放心，我们节目组会保护你们的隐私。”
为了节目效果，栏目组需要拍摄一些“情景再现”的镜头。
“阿姨，您就回忆一下，平时最沉迷拍短视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我们还原一下。”小张鼓励道。
李秀兰站在镜头前，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表情僵硬得像块木头。
“妈，你忘了？你之前为了拍一个跳舞视频，在厨房灶台上练习，差点把咱家锅给踹翻了！”林小凡在旁边“好心”提醒。
“还有还有！”林小雨也跟着起哄，“妈你还把爸最宝贝的那盆兰花，搬到镜头前当背景，结果浇水的时候把花给淹死了！”
李秀兰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编导小张却兴奋地拍手，“阿姨，您不用演，您现在这种手足无措、又羞又窘的样子，特别真实！特别有反差感！我们就保留这个！太棒了！”
李秀兰：“……”
节目播出的那天晚上，林家西口人整整齐齐地坐在电视机前，谁也没心情吃饭。
当电视里出现李秀兰在厨房里笨拙地扭动，又把兰花淹死的“黑历史”时，她“嗷”一嗓子捂住了脸。林小雨也紧张得不敢看屏幕。
林建国的老脸更是挂不住，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只有林小凡，冷静地看着屏幕。
节目里，他的声音清晰地响起：“我妈不是个例。很多像‘星芒M’这样的不良机构，利用中老年人渴望被关注、实现自我价值的心理，用一套精心设计的话术，诱导他们签下这种不平等的‘初步协议’，这其实是一种新型的诈骗。”
他没有点名，但“preliminary agreement”这个词，足以让所有被骗过的人感同身受。
节目播出后，家里的电话快被打爆了。
“秀兰啊，电视我看了！你可千万别想不开，那帮骗子太坏了！”
“小凡妈，你做得对！就该把这帮龟孙子曝光出来！”
网上，舆论更是炸开了锅。
“心疼阿姨！这不就是我妈的真实写照吗？天天在家琢磨怎么上热门！”
“这个《民生热点》牛啊！居然敢首接点‘初步协议’这个坑！支持深挖！”
“星芒M？我好像听过，就是那个专门骗老人钱的公司！终于有人敢捅出来了！”
李秀兰看着手机里一条条支持和理解的评论，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她原以为会是铺天盖地的嘲笑，没想到等来的却是温暖的善意。
几天后，市里新闻频道插播了一条快讯。
“本市警方于今日上午成功打掉一个以‘网红孵化’为名，对中老年群体实施合同诈骗的团伙，抓获主要犯罪嫌疑人托某等三人……”
电视画面里，Tony被两个警察架着，垂头丧气地塞进了警车。
五十万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消失了。
李秀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她默默地打开手机，开始一个一个地删除那些曾经让她疯狂的短视频软件，退出了所有“网红速成”群聊。
她走到林小凡面前，张了张嘴，半天只说出三个字：“对不起。”
“妈，都过去了。”
一家人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然而，他们谁也没想到，这只是另一个开始。
林小凡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后台私信提醒。他点开母亲那个己经很久没登录的短视频账号，瞬间呆住了。
粉丝数，从原来的几百个，暴涨到了五十万，而且还在飞速增长。
一条来自官方认证账号的私信，赫然出现在最顶端。
“李秀兰女士，您好。我们是‘健安堂’健康品牌方，在《民生热点》节目中被您的真实与质朴深深打动。我们诚挚地邀请您，担任我们品牌新一季的‘真实生活’系列代言人，拍摄一组生活短视频，报酬丰厚。”
林小凡点开对方的资料，又看了看私信里附上的合作报价，手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
(http://www.220book.com/book/XL1U/)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