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这个简单的字母,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种子,在绝对的黑暗中悄然发芽,滋生出名为“希望”的藤蔓,缠绕住林晓几近崩溃的神经。它代表着未知,但更代表着连接。他不是一个人在对抗这庞大的、试图改造他的机器。
接下来的“情境模拟室”训练,变成了林晓与那个神秘“R”,以及与他自身意志力的三重博弈。
表面上,他依旧痛苦、抗拒,甚至刻意表演出更剧烈的精神波动,以麻痹陈博士和监控系统。但在他内心最深处,那个用真实记忆构筑的堡垒愈发坚固。他不再仅仅是防御,而是开始尝试主动“输出”。
当数字化“镜像”用冰冷的声音诱导他放弃情感时,他在脑海中反复“回放”夏燃砸吉他时的怒吼;当扭曲的画面试图覆盖他与同伴的回忆时,他加倍清晰地勾勒苏静打破完美框架时眼中闪烁的光芒。他将这些真实的、鲜活的、充满力量的情感瞬间,如同加密的信标,一次次在意识的战场上进行“广播”。
他在赌博,赌那个“R”不仅能接收到通讯器的物理信号,甚至能捕捉到他这种纯粹的、不依托语言的意念抗争。
训练间歇,被囚禁在套房里的时间,则成了他破解“R”信号密码的课堂。他利用那本量子物理书籍的硬壳封面和地板,模拟出长短不一的震动节奏,笨拙地复习和推演着可能的莫尔斯电码组合。R(.-.)之后,那串急促的震动代表了什么?是更复杂的指令,还是某个单词的片段?
他尝试将那次急促震动拆解:嘀嘀-哒-嘀嘀-哒-嘀嘀…… 节奏混乱,难以对应标准电码。或许是某种自定义的简化系统?
日子在这种高度紧张、希望与绝望交织的状态下,又过去了两天。
陈博士对他的“评估”结果似乎陷入了僵局。“认知抵抗等级维持高位,情绪波动呈现表演性特征,生理指标存在无法解释的基线偏移。”林晓在一次被注射了轻微镇静剂后朦胧听到的陈博士的汇报中,捕捉到了这样的只言片语。
他们产生了怀疑,但尚未找到确切证据。这给了他宝贵的时间。
在又一次“认知重构”的煎熬结束后,林晓被带回套房,感觉精神力几乎被榨干。他瘫在沙发上,手中紧握着通讯器,几乎是本能地,在脑海中发出疲惫的询问:
“还要多久?”
这更像是一种宣泄,并未期待回应。
然而,几分钟后,通讯器竟然真的再次震动!
这一次,模式清晰而稳定:
长-短-短-长 (.-.. )对应字母 ‘L’
短-短-短-短 (….) 对应字母 ‘H’
长-短-短 (.-..) 再次对应 ‘L’
L - H - L?
这组合没有常见单词意义。是缩写?代号?
紧接着,又是一段新的模式:
短-长-短-短 (-. ..) 对应 ‘K’?不,更常见的是 ‘N’ 和 ‘I’ 的组合?
短-短-短 (…) 对应 ‘S’
长-长-长 (—) 对应 ‘O’
这段组合更加混乱,N I S O? S O S? 但SOS是 … — … ,并不完全匹配。
林晓皱紧眉头,感觉刚刚因为“R”而清晰的思路又陷入泥沼。这些代码似乎并非标准的莫尔斯电码,或者经过了某种转换。
就在他苦苦思索时,通讯器最后一次震动传来。这一次,不再是代码,而是极其清晰的、三长,三短,三长的震动模式!
这个模式,即便是对莫尔斯电码不熟悉的人也耳熟能详!
… — … (三点,三划,三点)
这是国际通用的求救信号——SOS!
SOS!求救信号!来自“R”的求救信号?!
林晓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R”不是在帮他吗?为什么“R”自己也在求救?难道“R”也身处险境?或者……这个SOS,是“R”在代替无法发声的他们,向更外部的世界发出?
L-H-L … N/I-S-O … SOS!
这些破碎的字母在他脑海中疯狂旋转组合。
突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
L-H-L……会不会不是字母,而是……位置坐标的某种提示?比如……楼层(Level)?大厅(Hall)?左侧(Left)?
他猛地从沙发上坐起,环顾这个封闭的套房。Level?他所在的位置?Hall?这个基地里肯定有大厅。Left?左边?
他的左边是那面巨大的单向玻璃窗,外面是山林。
不,不对。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R”能侵入通讯器,那么他传递的信息一定与这个基地的结构相关。
L-H-L…… 会不会是 Lower Hall - Left(下层大厅 - 左侧)?或者 Level 某编号, Hall 某编号, Location 某编号?
而后面混乱的N/I-S-O,结合SOS……
NISO 倒过来是 OSIN…… 没有意义。
如果是 S O N I … SONI? 也没有意义。
也许是 S O U N D(声音)的错误拼写或简化?SOUND SOS?声音求救?
还是…… S O L I(拉丁语中“太阳”或“唯一”的词根?)?
线索太少,如同雾里看花。
但SOS是明确无误的!危急!需要行动!
他不能再被动等待了!他必须想办法主动探索,验证这些猜测!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这个房间。通风口?他之前检查过,太小,而且肯定有传感器。供水管道?周屿的警告言犹在耳。唯一的门是电子锁……
等等!声音(SOUND)?
他想起第一次在仓库,那支录音笔是通过物理刮擦(声音振动)激活的!这个通讯器,是否也存在类似的、不为人知的物理交互接口,可以绕过电子监控?
他再次仔细端详通讯器。外壳严丝合缝,除了那个凹陷的按钮和麦克风孔,似乎再无其他。
他尝试用指甲,以不同的力度和频率,轻轻敲击通讯器的各个表面,同时将耳朵紧紧贴上去,倾听内部可能产生的、极其微弱的回声或振动反馈。
嗒…嗒…嗒… 没有异常。
叩…叩…叩… 依旧死寂。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当他用指关节轻轻叩击通讯器侧面靠近底部的一个区域时,他贴在耳边的耳朵,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与敲击声略有延迟的内部构件松动般的“咔哒”声!非常轻微,轻微到像是幻觉!
但林晓的心脏却猛地一缩!
有戏!
他压抑住激动,再次尝试,确认了那个特定的点位和力度。每一次敲击,那微乎其微的“咔哒”声都会出现,仿佛触动了内部某个极其精密的机械开关。
这不是电子应答,这是物理结构的反馈!
他连续、有节奏地敲击那个点位,试图模仿之前收到的任何信号模式,尤其是那个清晰的SOS。
在他敲击完SOS的节奏(三短、三长、三短)后,他屏住呼吸,将通讯器紧紧贴在耳上。
几秒钟的死寂。
然后——
从通讯器内部,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但清晰可辨的、仿佛微型马达启动的嗡鸣声!持续了约两秒,然后停止。
紧接着,通讯器的屏幕——那块一首处于绝对黑暗的屏幕——竟然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显示出的并非文字或图案,而是一幅极其简略的、由绿色像素点构成的二维结构草图!
那草图一闪即逝,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捕捉。
但林晓的动态视力在那一刻发挥了作用!他看清了!
那似乎是一个楼层的平面示意图!上面有几个用光点标注的房间,以及一条用虚线表示的、似乎是……通风管道的路径?!其中一个闪烁的红色光点,旁边有一个极小的字母“R”!而另一个区域,标注着几个房间,旁边似乎有“S”和“J”的标记?(S - 夏燃? J - 苏静?Jing?)
地图!“R”送来了这个基地部分结构的地图!以及他们可能的位置!
林晓激动得浑身颤抖!他成功了!他找到了与“R”进行更深层次物理交互的方式!
然而,就在他试图再次敲击,希望让地图多显示一会儿时——
“砰!”
套房的门被猛地从外面打开!
陈博士站在门口,脸上依旧是那副金丝眼镜和面无表情,但他身后,站着两名身材更加魁梧、眼神凌厉的灰色制服人员,他们的手按在腰间的非致命武器上。
陈博士的目光锐利如刀,首射林晓手中那枚刚刚完成了秘密信息传递的通讯器。
“林晓先生,”陈博士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我们监测到该区域出现异常低频振动信号,与你手持设备的位置完全吻合。”
“看来,我们对你的‘恢复’进程,需要重新评估了。”
“请你交出设备。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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