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墨汁一样泼满了星火训练营的每个角落，只有战术室还亮着一盏孤灯，灯光透过窗户，在地面上投下一块长方形的光斑，像块被遗忘的拼图。
凌野坐在战术室最里面的桌子前，面前摊开的战术板上，红蓝两色的磁铁小人被摆成了一个复杂的阵型——这是明天要和同城的雷霆战队进行友谊赛的预案。他手里捏着一支白色的马克笔，笔尖悬在战术板边缘，迟迟没有落下，眉头紧锁，显然是卡在了某个关键节点。
训练馆里的喧嚣早己散去，只剩下中央空调发出的轻微嗡鸣，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凌野的银发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他下意识地侧了侧头，让左眼能更清晰地看清战术板上的每一个细节——这是他养成的习惯，用视力更好的左眼捕捉关键信息，右眼的模糊光影反而能让他忽略无关的干扰。
“卡在哪个点了？”
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吓了凌野一跳，手里的马克笔差点掉在地上。他抬头看去，陈默端着两杯热咖啡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训练时的运动服，显然是刚结束自己的加练。
“陈教练？”凌野有些惊讶，“您怎么还没走？”
陈默走进来，把其中一杯咖啡放在他面前，自己则拉了把椅子坐在对面，拿起战术板上的一个红色磁铁小人：“看灯还亮着，就知道你这倔脾气又上来了。”他指了指战术板上被红笔圈住的位置，“这里的野区入侵路线，有问题？”
凌野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懊恼：“嗯。我想让打野从红区绕后，配合中路包抄对方的蓝区，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对方的辅助是个老手，肯定能预判到常规路线……”他拿起蓝色磁铁小人，在战术板上演示，“如果打野走这条路，对方辅助在河道插个眼，我们就全暴露了，反而会被反包抄。”
陈默看着他推演的路线，没说话，只是拿起一个蓝色磁铁小人，放在了对方蓝区外侧的草丛里：“把辅助放在这里试试。”
凌野愣了一下：“辅助？这里离蓝区太远了吧？起不到作用啊……”
“试试。”陈默的语气很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凌野将信将疑地拿起代表辅助的蓝色小人，按陈默说的位置放好。陈默随即拿起打野的红色小人，改变了入侵路线：“打野不从红区绕，走河道边缘，贴着墙走，利用地形阴影藏视野。辅助在这里做什么？”他看向凌野。
“辅助……”凌野盯着辅助的位置，突然眼睛一亮，“辅助可以假装去探中路视野，吸引对方辅助的注意力，等对方辅助过来查看，打野就可以趁机进蓝区！”
“还不够。”陈默摇摇头，拿起中路的蓝色小人，往河道方向挪了挪，“中路清完线，别急着回塔，往河道草里站三秒，给对方中单一个‘要支援边路’的假象。”他又拿起对方中单的红色小人，放在中路塔下，“对方中单看到中路没人，大概率会去帮打野守蓝，这时候……”
“辅助就可以动了！”凌野猛地接话，拿起辅助小人，快速往蓝区内侧移动，“等对方辅助被中路吸引过来，辅助立刻从草丛绕进去，断对方打野的后路！打野和中路再前后夹击，对方蓝区就守不住了！”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移动着磁铁小人，原本卡住的战术，瞬间变得流畅起来。
陈默看着他眼里重新燃起的光，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战术不是死的，辅助不一定非要跟着射手，有时候，一个‘无用’的位置，反而能起到关键作用。就像你的眼睛，看似是弱点，却能让你比别人更专注于左侧视野，这也是一种优势。”
凌野的动作顿了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刚才激动之下，他下意识地用了右手拿磁铁，而平时他因为右眼的问题，很少用右手做精细动作。他握紧拳头，又松开，心里那点因为视力问题产生的自卑，似乎被陈默的话轻轻敲碎了一角。
“再推演一遍，把对方可能的反击路线也加上。”陈默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雷霆战队的打野喜欢反打，尤其擅长在蓝区设伏，别给他们机会。”
“好！”凌野应声，重新调整阵型。这次他更加谨慎，不仅考虑了自己的入侵路线，还在对方可能埋伏的位置都放上了“预警”的白色磁铁，模拟对方的反击。
陈默在一旁静静看着，偶尔拿起一个磁铁小人调整位置，嘴里只说几个字：“这里慢半秒”“辅助技能留着”“打野惩戒别省”，却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战术板上的磁铁小人被挪动了无数次，旁边的草稿纸上画满了各种路线图和时间点，咖啡杯里的液体渐渐凉透，窗外的虫鸣也稀疏了下去，只剩下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
当凌野终于把最后一个反击路线推演完，长舒一口气时，才发现窗外的天色己经泛起了鱼肚白。晨曦透过窗户照进来，在战术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把红蓝磁铁小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样应该……没问题了吧？”凌野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有些不确定地问。
陈默站起身，走到战术板前，仔细看了一遍，最后拿起代表对方打野的红色小人，放在了一个凌野没有设防的草丛里：“这里，他们的打野可能会留一手，让辅助去勾引，自己藏在这里，等你们进蓝区就开大招。”他指了指那个草丛，“把辅助的视野往这边挪一点，看到他就首接撤，别贪蓝 buff。”
凌野立刻明白了：“对！我怎么忘了这招！雷霆的打野上次就是这么阴了我们队长一次！”他赶紧调整辅助的位置，在那个草丛旁边加了个“视野”标记。
陈默看着他忙碌的身影，点了点头：“战术记住了没用，要刻在脑子里，打起来才能条件反射。”他顿了顿，看向凌野眼下的黑眼圈，“去吃点东西，休息两个小时，上午十点比赛，别顶着黑眼圈上场。”
凌野抬头，正好对上陈默的目光。晨光里，陈默的眼神很温和，没有平时训练时的严厉，倒像是……一个担心晚辈的长辈。他心里一暖，用力点头：“嗯！谢谢陈教练！”
“谢什么，”陈默转过身，“我当年第一次打比赛，比你还紧张，战术本背得滚瓜烂熟，上场还是差点忘了该往哪走。”他笑了笑，“老教练也是这么陪着我推演到天亮，还说‘输了不怪你，没准备好才该怪’。”
凌野愣住了，他从没听过陈默说自己以前的事。
“去吧，”陈默摆了摆手，“我锁门。”
凌野拿起桌上的战术本，小心翼翼地收好，走到门口时又停下，回头说：“陈教练，您也休息会儿。”
陈默挥了挥手，没说话。
看着凌野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陈默才重新看向战术板。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个代表凌野的蓝色小人——那是个凌野自己做的小人，上面用银色马克笔涂了头发，格外显眼。
他拿起那个小人，放在了队伍最前面的位置，像是在给他鼓劲。
晨光越来越亮，把战术室照得如同白昼。陈默收拾好散落的磁铁小人，将战术板擦干净，最后看了一眼窗外冉冉升起的朝阳，才关灯锁门。
走廊里，似乎还能听到凌野刚才推演时兴奋的低语，和战术板上磁铁碰撞的轻响。陈默的脚步顿了顿，嘴角扬起一抹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微笑。
或许，每个闪闪发光的少年背后，都需要这样一盏深夜的灯。不是为了照亮路，而是告诉他们：你不是一个人在琢磨，你的努力，有人看得到，有人陪着你。
而这，或许比任何战术都更能让人鼓起勇气，在赛场上一往无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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