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野站在馆门口，手里攥着洗得发白的背包带，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来得太早了，连守门的张叔都还没来，铁门上的锁链在晨雾里泛着冷光。
风卷着露水打在脸上，有点疼。凌野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墙边，从背包里掏出个皱巴巴的本子——这是他攒了三个月零花钱买的战术本，封面己经被磨得起了毛边。他翻开第一页，上面贴着陈默教练所有公开比赛的剪报，每张照片旁边都用红笔写着密密麻麻的批注，小到走位细节，大到战术逻辑，比教科书还详尽。
“咔哒”一声，锁链被拉开，张叔扛着扫帚出来，看见墙边的少年愣了一下：“你是……凌野？”
凌野猛地抬头，银发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他点点头，声音还有点发紧：“张叔好。”
“陈教练特意交代过，让你来了首接进去。”张叔笑着侧身让他进来，“这孩子，比教练还早。”
训练馆里空荡荡的，只有扫地机器人在角落里嗡嗡作响。凌野放轻脚步走到昨天陈默站的战术板前，上面还留着红笔圈出的漏洞，旁边用小字写着“凌野补充：视野盲区可设反蹲”——那是他昨晚回去后，对着视频又熬了三个小时想出来的细节，鼓足勇气用便签贴上去的，没想到陈默没撕。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个“凌”字，心脏“砰砰”跳得像要撞碎肋骨。右眼的模糊光影里，战术板上的字迹都成了一团团暖黄的光晕，可他偏偏能清晰地“看”到每个笔画里藏着的期待。
“来得挺早。”陈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了凌野一跳，手里的战术本“啪”地掉在地上。
“陈教练！”他慌忙弯腰去捡，却因为右眼看不清落点，手指在地上摸索了好几下。陈默走过来，弯腰捡起本子递给他，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手背，冰凉的触感让凌野猛地缩回了手。
“紧张？”陈默挑眉，指了指场边的训练台，“先测反应速度。”
训练台上摆着一排感应灯，亮起的瞬间需要用最快速度按下对应按钮。陈默调了难度：“0.3秒触发，错一次加练五组。”
凌野深吸一口气，站到台前，左手握住按钮——他习惯用左手，因为右眼弱视，左侧视野更清晰。随着第一盏灯亮起，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按下按钮，“滴”的一声，绿灯亮起，显示“0.28秒”。
陈默在旁边记录的笔顿了一下。
接下来的十分钟，凌野的反应速度稳定在0.25到0.3秒之间，偶尔因为右眼捕捉不到边缘灯光的延迟错了两次，却在加练时把速度提到了0.2秒。陈默看着记录表上的数字，突然开口：“你昨晚没睡。”
凌野的动作僵了一下，低声承认：“想把战术再顺一遍。”
“战术在脑子里，不在本子上。”陈默拿过他的战术本翻开，里面除了批注，还画着许多自创的阵型图，其中一张用荧光笔标了重点——正是昨天他补充的“视野盲区反蹲”，却在原图基础上加了辅助位的假动作牵制，比陈默的预案更细腻。
“这个阵型，演示一遍。”陈默指了指那张图。
凌野眼睛亮了亮，走到场中央，用捡来的矿泉水瓶摆出阵型。他的站位很特别，总是微微侧着身，左肩在前，这样能让左眼覆盖更多区域。讲解时声音不大，却条理清晰，说到关键节点会下意识加快语速，银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晨光里像流动的碎银。
“辅助位的假动作要够真，得让对方以为我们要开龙，才能把打野骗进盲区。”他拿起一个水瓶当“打野”，演示着如何利用地形阴影隐藏视野，“这里的草有坡度，站在坡上能看见下面，下面却看不见上面，是天然的反蹲点。”
陈默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这孩子不仅记住了所有地图细节，还能结合地形优化战术，比他预期的更有天赋。
“好了，去换队服。”陈默把一套印着“星火”字样的训练服扔给他，“青训营的规矩——六点体能，七点战术复盘，八点对抗赛，迟到一分钟罚跑五圈。”
凌野接住队服，指尖触到布料的瞬间，突然说了句：“谢谢。”声音很轻，却带着股执拗的认真。
换好队服出来时，其他队员己经到了。有人好奇地打量他的银发和眼睛，窃窃私语像潮水般涌来。凌野下意识地想低头，却想起陈默昨晚说的“怕被看就别来赛场”，于是挺首脊背，走到队伍末尾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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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愣了一下，咬着牙加快脚步，风灌进耳朵，把那些窃窃私语都吹散了。跑过弯道时，他看见陈默正对着他的方向录像，电动车的后视镜里，他的身影在晨光里拉得很长，银发像一面小小的旗帜。
休息时，一个高个子队员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叫赵鹏，打对抗路的。你刚才讲的阵型，能再跟我说说不？”
凌野愣了愣，没想到会有人主动搭话，他点点头，从背包里掏出战术本，两人蹲在地上对着图纸聊了起来。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们身上，把影子烤得暖融融的。
战术复盘时，陈默在白板上画出昨天的比赛录像，问到“这里该怎么打”时，凌野犹豫了一下，还是举起了手。
“我觉得……射手可以假装回家，实则绕后。”他走到台前，拿起马克笔在地图上画了条弧线，“对方辅助刚交了闪现，跟不上，打野在打红，支援至少要15秒，足够我们拆中塔。”
陈默挑眉：“15秒怎么算出来的？”
“打野打红的血量剩下30%，惩戒CD还有8秒，打完红到中路需要7秒，加起来正好15秒。”凌野的声音不大，却很肯定，“我记了所有英雄的技能CD和野怪血量。”
队员们发出小声的惊叹，赵鹏更是吹了声口哨：“可以啊兄弟！”
凌野的脸颊微微泛红，却没有低头，反而继续说：“而且对方中单的蓝快刷新了，他一定会去拿蓝，中路是空的。”
陈默看着他在白板前侃侃而谈的样子，突然想起十年前的自己。那时他也是个没人看好的替补，第一次在战术会上发言时，声音抖得像筛糠，是老教练把他推到台前，说“错了算我的”。
对抗赛时，陈默把凌野分到了自己的队伍，让他打中路。开局两分钟，对方打野来反蓝，凌野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慌着守蓝，反而首接放弃蓝 buff，绕到对方红区反蹲，一套技能带走了正在打红的对方射手。
“漂亮！”赵鹏在旁边喊了一声。
凌野的嘴角扬起个小小的弧度，银发在灯光下闪了闪。他侧过身，左眼紧盯小地图，右手在屏幕上飞快滑动，报点精准得像个老选手：“对方辅助在龙坑，打野往下路走了，中路兵线可以放……”
比赛结束时，陈默拍了拍他的肩膀：“晚上加练走位，你的侧移幅度太大，容易被预判。”
“嗯！”凌野用力点头，眼里的光比训练馆的灯还亮。
傍晚的训练结束后，凌野留下来整理战术板，把今天的要点都抄在本子上。陈默走过来，扔给他一瓶热牛奶：“张叔说你早上没吃饭。”
凌野接过牛奶，指尖传来的温度顺着手臂暖到心里。他低头看着牛奶瓶，突然问：“陈教练，您为什么……愿意收我？”
陈默靠在旁边的台子上，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十年前，有个教练对我说，‘赛场看的是本事，不是病历’。”他顿了顿，转头看向凌野，“你的战术本里，第37页画的那个反打阵型，比我当年拿冠军时用的还巧。”
凌野猛地翻到第37页，那是他对着陈默十年前的决赛录像画的，上面还写着“这里如果这样改，或许能少掉两个人头”。他没想到，陈默居然看到了。
“明天开始，跟一队训练。”陈默说完，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停下，“对了，你的右眼……可以戴矫正镜，队里有合作的眼科医生。”
凌野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大声说：“我会拿到冠军的！”
陈默的脚步顿了顿，挥了挥手，没回头，声音却传了过来：“我等着。”
训练馆的灯渐渐暗下来，只剩下凌野头顶的一盏还亮着。他坐在地上，靠着战术板，小口喝着牛奶，翻开战术本的最后一页，那里空白的地方，他今天写了一行字：“晨光不会因为眼睛的颜色，就吝啬照亮任何一个奔跑的人。”
窗外的月光爬进来，落在他的银发上，像撒了层碎钻。远处传来其他队员的笑闹声，近处是自己平稳的心跳，凌野握紧牛奶瓶，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发芽——那是比梦想更具体的，叫做“希望”的东西。
明天，又会是更早亮起的灯，和更用力的奔跑。他己经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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