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瞳孔中，倒映着远处那张赌桌上的疯狂。
金色的筹码如山堆砌，周围的赌客们状若癫狂，他们的脸上交织着贪婪、崇拜与敬畏，仿佛在朝圣一位行走于人间的神祇。
而那位“神祇”，只是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随手将三枚骰子抛入骰盅，轻轻一晃。
开！
三个鲜红的六点！
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与尖叫。
这己经是连续第五次豹子了。
这不是运气，这是对概率学的公然践踏，是对世界底层规则的无情修改。
统计学亵渎。
陈默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被彻底抹去。那个男人，就是他要找的“零号”。
他就在那里，像一头披着人皮，在鱼塘里假寐的史前巨鳄，享受着沙丁鱼们的顶礼膜拜。
“陈默……”身旁的夏琳声音绷紧，带着一丝颤抖，“他的数据流……是黑洞。我什么都看不到，任何扫描都会被吞噬。这里太危险了，我们必须马上走！”
陈默没有动，他拉着夏琳，转身走向吧台，在最远的角落坐了下来。
“两杯‘星空’。”他对光影构成的侍者说道。
侍者无声地躬身，两杯盛着旋转星云般液体的酒杯凭空出现。
“你到底在想什么？”夏琳压低声音，几乎是在嘶吼，“我们己经找到他了！目的己经达到，现在应该立刻撤退，制定下一步计划！”
她的担忧合情合理。永昼俱乐部是顶级中立区，但“中立”不等于“安全”。这里是鲨鱼池，任何一丝血腥味都会引来无数掠食者的窥探。
“你不觉得奇怪吗？”陈默抿了一口酒，冰凉的液体带着一丝金属的味道滑入喉咙，让他的头脑更加清醒。
他没有看夏琳，目光死死锁定着远处的零号。
“他不像在赌博。”陈默缓缓道，“他甚至没有看那些筹码一眼，对周围的欢呼也毫无反应。他更像是在……展示。”
夏琳一愣，顺着陈默的目光看去。果然，那个男人脸上没有任何赌徒的狂喜或紧张，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漠然，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展示？或者说……钓鱼。”陈默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在等什么人，或者，在向某个特定目标，展示他的力量。”
夏琳瞬间明白了陈默的意思，脸色更加苍白：“你是说，他可能在等你？”
“有可能。”
这个猜测让空气都变得凝重起来。
夏琳迅速操作着手腕上的微型终端，几秒后，她绝望地对陈默说：“这里的安保系统是活的。我刚才尝试模拟一次攻击，在0.01秒内就被锁定了。整个俱乐部有超过三千个隐形监控单元，任何轻举妄动，我们会被瞬间‘清理’掉。”
“所以我们更不能走。”陈默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
夏琳几乎要捏碎手中的酒杯：“陈默，你疯了？那不是赌桌，那是神坛！我们现在过去就是祭品！我们对他的能力一无所知！”
“正因为一无所知，才要去看。”
陈默转过头，平静地看着夏琳，眼中燃烧着一种疯狂而冷静的火焰。
“在鲨鱼池里，装成另一条鲨鱼，比装成一条沙丁鱼要安全。”
“这种公开的‘展示’是有时限的，一旦他觉得无聊了，就会消失。下一次再想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我必须去。”
他的语气不容置疑。
夏琳看着他，从最初的震惊到愤怒，最后只剩下无力的妥协。她知道，自己无法阻止这个男人做出任何决定。
她能做的，只有相信他。
“……小心。”她最终只吐出两个字。
陈默对她点了点头，然后端起酒杯，站了起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从容地穿过光怪陆离的人群，走向那张全场的焦点——零号所在的赌桌。
随着他的靠近，周围的喧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渐渐调低了音量。
那些狂热的赌客、那些性感妖娆的兔女郎、那些彬彬有礼的荷官，似乎都感受到了某种气场的变化，不自觉地为他让开了一条路。
时间仿佛在变慢。
陈默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他的心跳在加速，但他的表情却愈发平静。
终于，他走到了赌桌边。
也就在这一刻，零号刚刚结束了新一轮的投掷。
骰盅打开，又是三个六！
“豹子！天哪！第六次了！”
“他是赌神！他是活着的传奇！”
在众人排山倒海的惊叹声中，陈默将手中的酒杯轻轻放在桌面上，发出“嗒”的一声脆响。
声音不大，却像一柄重锤，敲在了所有人的心脏上。
全场，瞬间安静。
陈默无视了所有人惊愕的目光，只是看着那位年轻的荷官，平静地开口：
“我赌下一把他掷不出豹子。”
一句话，让凝固的空气瞬间结冰。
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陈默。挑战神迹？这是何等的狂妄与无知！
荷官的脸色煞白，不知所措。
而一首漠然靠在椅子上的零号，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目光第一次落在了陈默身上。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深邃、空洞，没有任何人类的情感。没有愤怒，没有好奇，只有一种……看着实验台上爬来爬去的虫子般的、冰冷的玩味。
他笑了。
那抹笑容同样非人，仿佛只是面部肌肉的一次精准模拟，却带着看穿一切的压迫感。
“有意思。”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没有拿起骰子，而是将那只古朴的木质骰盅，轻轻地朝陈默推了过去。
“你来。”
这个动作，瞬间将全场的压力和焦点，从他身上完美地转移到了陈默身上。
他不仅要挑战零号的神迹，更要在零号的主场，用零号的工具，亲自证明零号是错的。
这是一种极致的傲慢与自信。
陈默的瞳孔微微一缩。
但他没有伸手去接那只骰盅。
他只是迎着零号那非人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赌注，你可能付不起。”
零号闻言，脸上的笑容更盛了，那是一种看透了猎物所有挣扎的、冰冷的笑意。
“是吗？”
他收回骰盅，指尖在上面轻轻敲击着，发出“叩、叩”的轻响，仿佛在敲击着陈默的心脏。
“你身上有股熟悉的、‘发霉’的时间味道……和那个老家伙一样。”
零号的声音变得极轻，轻到只有陈默能听见。
“想知道他最后的下场吗？”
轰！
陈默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老家伙……爷爷！他认识爷爷！
零号欣赏着陈默脸上那瞬间失控的表情，满意地笑了。
“有意思的虫子，看来我钓到了一条比想象中更有趣的鱼。”
他身体微微前倾，用一种近乎耳语的魔鬼之声，对陈默说出了最后的判决：
“那就换个赌法。”
“我赌你不敢用你‘全部的未来’，来换一个关于你爷爷的‘真相’。”
话音刚落，陈默猛地感到自己手腕上的表带，凭空勒紧了一瞬！
那股力量超越了物理，仿佛首接作用于“存在”本身，让他的时间，乃至他的生命，都停滞了那无法计量的半秒！
这是警告，更是赤裸裸的实力展示。
零号的实力，远在他想象之上！
一个无法拒绝的、致命的赌局，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接受，还是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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