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一辆毫不起眼的网约车，如同一滴融入墨池的水珠，悄无声息地滑行在申城繁华的动脉上。
车内，死一般的寂静。
夏琳抱着一台经过伪装的军用级笔记本，屏幕上的幽光映着她紧绷的侧脸，手指悬停在键盘上方，蓄势待发。
陈默靠在后座，闭着双眼，像是在假寐。但他微微颤动的眼皮，和那只无意识间反复着食指指节的右手，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
此行，名为拜访，实为闯关。
他们没有请柬，唯一的敲门砖，是他们亲手制造的“威胁”。
这是一个疯狂的赌局。赌注是他们的性命，赌桌的另一头，是里世界最顶级的权力集合体——永昼俱乐部。
“还有三分钟抵达目标坐标区域。”夏琳的声音很低，像耳语，却清晰地打破了车内的沉寂。
陈默睁开眼，窗外的霓虹光带在他深邃的瞳孔中一闪而过，犹如流星划破夜空。
“信标状态？”他问。
“第一阶段潜伏稳定，随时可以激活第二阶段。”夏琳回答，语气冷静而专业，“一旦激活，它会像一个无法被杀毒软件识别的幽灵，在永昼俱乐部的宾客识别系统外层协议上，留下一个无害但无法抹除的‘印记’。”
“足够了。”陈默点了点头。
他要的不是破坏，而是一次精准的“肌肉展示”。
他要让永昼俱乐部明白，他带来的麻烦，不仅仅是针对他们的某个客户，而是有能力触及俱乐部本身。
网约车在一个僻静的街角停下，这里属于申城的老牌艺术区，但此刻却行人寥寥，透着一股与世隔绝的萧索。
“祝你们好运。”司机头也不回地说道，声音像是设定好的程序。
陈默和夏琳下了车，那辆车便立刻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根据乌瞳给出的模糊情报，永昼俱乐部的入口，就隐藏在这片区域。
两人穿过一条幽暗的巷道，尽头是一家名为【浮光画廊】的店铺。画廊橱窗蒙着厚厚的灰尘，门上挂着“永久停业”的牌子，看起来己经废弃了许久。
然而，当陈默的目光落在门前那块不起眼的黄铜地垫上时，他发现上面有几道极其轻微，但绝对是近期留下的划痕。
就是这里了。
他与夏琳对视一眼，后者会意，将手悄悄放到了藏在风衣口袋里的微型终端上。
陈默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并未敲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扇紧闭的门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只有风吹过巷道的呜咽声。
就在夏琳都开始感到一丝焦躁时，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从门边的阴影中“分离”了出来。
那是一个穿着剪裁得体到不像话的黑色西装的男人，身形高瘦，脸上戴着一副纯白的、没有任何表情的面具。他不是走出来的，更像是原本就与黑暗融为一体，此刻才选择现身。
“俱乐部今晚不对外开放。”面具下的声音平滑而冰冷，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波动。
陈默毫不意外，平静地迎上对方的目光——尽管他只能看到两个黑漆漆的孔洞。
“我们不是来参观的。”陈默说，“我们是来……投递一份商品。”
“商品？”面具人似乎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像是金属摩擦，“永昼只接受预约客人的商品。我的名单上，没有你们的名字。”
“名单随时可以更新。”陈默的语气依旧平淡，“尤其是当商品足够有趣的时候。”
面具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通过某种内部渠道验证着什么。他微微侧头，仿佛在倾听耳中的讯息。
几秒后，他重新转向陈默，那两个黑洞洞的眼孔里，似乎多了一丝玩味。
“有趣的小虫子，你以为用从别人花园里偷来的石头，就能敲开我的大门吗？”
话音落下，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过来。那是一种纯粹精神层面的威压，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你，审视着你最深处的秘密与恐惧。
夏琳的脸色微微一白，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
陈默却纹丝不动，甚至嘴角还勾起了一抹浅笑。
“石头不重要。”他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有力，将那股压力轻松地推了回去，“重要的是，我能证明，这扇大门的锁……也有生锈的地方。”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而我，恰好是个不错的锁匠。”
空气瞬间凝固。
如果说之前的话题还只是外部的麻烦，那么“锁匠”这个词，无疑是将威胁首接指向了俱乐部本身！
面具人的身体微微前倾，那股冰冷的气息变得锐利如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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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局形成了。
对方在评估他的底牌，也在评估杀死他的风险与价值。
陈默知道，时机到了。
他向夏琳投去一个极其细微的眼神。
下一秒，夏琳按下了口袋里的终端。
几乎是同一时间，面具人猛地一顿，他抬起手，抚向自己的耳朵。他那身如流水般顺滑的西装袖口处，一枚精致的、仿佛由光影构成的袖扣，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跳出了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这个变化极其轻微，却足以让面具人那万年不变的姿态彻底改变！
他的身体瞬间绷紧，那副白色面具下的目光，仿佛化作了两柄实质的尖刀，死死地钉在陈默身上。
陈默的耳蜗里，传来了夏琳极低、极快的汇报声。
陈默的笑容更深了。
“只是一声招呼。”他摊了摊手，姿态轻松，“一个证明。证明我们不是来砸场子的，而是想谈一笔生意。”
“一笔……关于如何处理‘麻烦’的生意。”
面具人死死地盯着他，足足过了半分钟。
巷道里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压抑得让人无法呼吸。
突然，面具人笑了。
那是一种不再掩饰的、带着欣赏与玩味的笑声，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
“你通过了面试，锁匠先生。”
他向后退了一步，那扇看起来沉重无比的废弃画廊大门，竟悄无声息地向一侧滑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门后，并非想象中的黑暗与尘埃，而是一条由纯粹光线构成的、不断流转变化的通道，深不见底，充满了未知与神秘。
门内外的空气、光线、甚至连时间的流速感都截然不同。
一步之遥，两个世界。
面具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声音里带着一丝愉悦的玩味。
“欢迎来到永昼，先生。在这里，所有的商品都会被标价，包括秘密和生命。”
他的目光扫过陈默，又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夏琳。
“希望您带来的商品，值得一个好价钱。”
陈默没有犹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率先迈步踏入了那片光影通道。
夏琳紧随其后。
在他们身后，大门缓缓关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与秩序。
穿过短暂的光影通道，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陈默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他们正站在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圆形大厅边缘。大厅的穹顶是深邃的夜空，上面点缀着真实的、缓缓移动的星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臭氧、陈年檀香和某种不知名花卉的奇异香气。
几件巨大的、完全违背物理学常识的艺术品，正无声地悬浮在半空中，缓慢旋转。有的像一颗由无数时钟构成的跳动心脏，有的则是一团不断变换形态的液态金属云。
一些穿着古典燕尾服的侍者在宾客间穿梭，但他们的身体完全由流动的光影构成，看不清面容，行动间悄无声息，如同鬼魅。
大厅里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地散落在各个角落，或是在交谈，或是在欣赏那些怪诞的艺术品。但每一个人身上，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强大气场。
这里，就是里世界的顶点。
一个真正的鲨鱼池。
陈默的目光迅速扫过全场，将一切尽收眼底。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分析着这里的一切规则与危险。
忽然，他的视线被大厅角落的一张私人赌桌所吸引。
那张赌桌旁只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正在掷骰子。
一次豹子。
荷官面无表情地赔付筹码。
那人再次拿起骰盅，轻轻摇晃，落下。
又是豹子。
荷官的动作依旧一丝不苟，但周围己经有若有若无的目光投了过去。
那人似乎觉得有趣，第三次拿起了骰盅。
这一次，他甚至没有摇晃，只是随手一抛。
骰子在空中划出诡异的弧线，落下，旋转，最终定格。
连续三次！
在永昼这种地方，出千无异于自杀。那么，这就不是出千。
陈默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寒意。那是某种更高层次的力量在扭曲现实的“概率”，如同一个高明的程序员，在修改世界底层代码时留下的微小涟漪。
统计学亵渎！
是“零号”！
他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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