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前一秒还是震耳欲聋的法则咆哮，在这一瞬被彻底吞噬。
黑暗的管道夹层中，时间和空间仿佛都被冻结了。陈默和夏琳脚下的金属网格不再震动，那头无往不利、连S级收容物都能轻易“擦除”的黑点怪物，第一次停下了脚步。
不，不是停下。
是“撞”上了一堵墙。
一堵由纯粹的、凝固的白光构成的墙！
那光芒并不刺眼，反而散发着一种神圣而冰冷的气息，宛如一块被打磨到极致的、毫无瑕疵的巨大白玉，横亘在怪物的必经之路上。黑点那足以湮灭一切的黑暗，在触碰到这片纯白的瞬间，就像墨水滴进了永不冻结的圣泉，被阻滞、被净化，无法再前进分毫。
“那是什么……”
夏琳的呼吸凝固了，她死死捂住嘴，才没有让尖叫冲出喉咙。她眼中的狂喜和希望在瞬间被击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恐惧。
“怪物……怪物被挡住了……”
她声音颤抖，带着哭腔，绝望地抓住陈默的胳膊：“陈默，我们失败了！彻底失败了！快想办法逃！趁现在！”
然而，陈默没有动。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着下方那片神圣的光幕，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一首被他握在手中的“渡鸦怀表”，此刻正发出尖锐的、哀鸣般的震动，表盘上的指针疯狂地逆时针旋转，仿佛要挣脱时间的束缚，逃离前方的某种存在。
这股波动，远比面对“仲裁者”时要强烈百倍！
“安静。”
陈默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感，强行压下了夏琳的恐慌。
他强迫自己进入绝对的冷静。
震惊和错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越是完美的计划遭遇意外，就越需要最快的分析和决断。
他的视线穿透了那层光幕的表面。
那不是单纯的能量护盾。在光幕的内部，有无数繁复到极致的金色符文在缓缓流淌，像是一条条由规则本身构成的锁链，彼此交织，构成一个完美的整体。而这整个光幕的能量源头，似乎与整座时序监察局总部的地基……不，是与这座建筑的“存在”本身，紧密相连。
“守墓人协议……”
陈默低声咀嚼着这个从怀表反馈中得到的名称。
守墓人？
为谁守墓？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他想起了时序监察局内部那近乎病态的宣传口号——“牺牲是最高的荣耀”。
他想起了那些被塑造成不朽图腾，永远活在档案和荣誉墙上的英雄，比如“渡鸦”。
他想起了自己爷爷“钟表匠”陈长生，这位同样是S级的探员，最终的结局却是被组织背叛，被定义为“异常”，被无情修正。
那些被修正的，和那些被“荣耀”的，他们的终点，真的不一样吗？
一个冰冷到极致的、疯狂的猜测在他心中成型。
荣耀……牺牲……守墓人……
如果，那些所谓的“牺牲”，并不仅仅是精神上的追悼呢？
如果，那些被铭记的“荣耀”，本身就是一种可以被利用的资源呢？
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明白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防御协议！
这是一座真正的“墓碑”！一座用历代以来所有牺牲的S级探员，用他们的存在信息、时间烙印、乃至不屈的意志为“砖石”，构筑起来的绝对秩序壁垒！
他们守护的不是这座建筑，而是监察局赖以存在的、不容任何挑战的腐朽“秩序”本身！
所谓的“守墓人”，就是让死去的英雄，永恒地为活着的权力者看守坟墓！
就在这时，管道侧面一个尚未被战斗波及的紧急备用监控屏幕闪烁了一下，恰好切换到了中央控制室的画面。
画面中，副局长站在控制台前，他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花白、枯槁。
他的脸上浮现出深刻的皱纹，生命力如同被瞬间抽干，整个人在短短几秒内衰老了三十岁。
但他没有丝毫痛苦。
恰恰相反，他的眼中迸发出一种狂热到扭曲的、解脱般的光芒，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仿佛自己即将融入某种伟大的存在之中。
这个画面，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成为了陈默心中最后一点幻想的送葬礼。
他彻底懂了。
原来这才是时序监察局的根基。一个用无数牺牲者的骸骨与荣耀堆砌起来的、不容凡人触碰的腐朽王座。
简单的“斩首”？
太天真了。
当敌人己经将自己和所谓的“信仰”、“荣耀”、“牺牲”彻底融为一体时，摧毁一个指挥中心，根本无法动摇其根基。
就像你无法杀死一座墓碑。
除非……
除非你将整座墓碑，连同它所代表的一切，都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让所有人都看到，这座所谓的“圣地”，究竟是何等的不堪一击！
陈默眼中的紧张、惊讶、愤怒，在这一刻尽数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一种近乎于重生的、冰冷的疯狂。
他不再将副局长视为单纯的仇敌，而是看作整个旧秩序的人格化身。
要赢，就不能只掀翻棋盘的一角。
必须……把整个棋盘连同棋手一起烧掉！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身边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的夏琳。
夏琳被他的眼神吓到了。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没有了此前的运筹帷幄，没有了紧张，甚至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种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拖入深渊的、绝对的决意。
“你说的对。”
陈默轻声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斩首计划失败了。”
一句话，让夏琳面如死灰，最后一丝力气也仿佛被抽干。
然而，陈默的话锋猛地一转，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点的弧度，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让夏琳灵魂都在战栗的疯狂。
“所以，我们启动B计划。”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宣告了远比“斩首”更加恐怖的未来。
“他们不是想当守墓人吗？”
“那我就把这座总部，连同他们所有人，一起变成一座真正的、能被所有人参观的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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