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辰的动作很快，第二天，沈清柠就拿到了“总经理助理”的聘任书。没有欢迎会，没有部门介绍，她唯一的办公桌，就是林宇辰从样品室角落里清出来的一张旧书桌。
她的第一项工作，是自我安排的：摸清家底。
“林总，我需要公司所有部门的组织架构图、岗位职责说明、业务流程图，还有近三年的财务报表和人事档案。”沈清柠拿着笔记本，条理清晰地列出需求。
“哦，好。”林宇辰答应得很爽快，然后就没了下文。
沈清柠等了半天，看他还埋头在布料堆里，只好主动追问：“这些资料在哪儿？”
“架构图……好像没有，大家干什么都心里有数。”林宇辰挠了挠头，一脸无辜，“财务报表在财务室，人事档案在……人事张姐那儿吧？她管着一个大铁皮柜。”
沈清柠心里凉了半截。
她先去了财务室，一个戴着老花镜的阿姨从一堆泛黄的账本里抬起头，慢悠悠地说：“小沈啊，要报表？都在这儿，你自己翻吧。”
沈清柠看着那些手写的、墨迹深浅不一的账本，感觉自己不是在交接工作，而是在考古。数据断断续续，科目混乱，很多笔账目只有简单的“货款”二字，连对方是谁都没写。
她又去了人事张姐那里，得到的则是一本厚厚的花名册，上面连员工的身份证号都记录不全。至于业务流程图？更是天方夜谭。
她花了两天时间，像个侦探一样在公司各个角落里“搜证”，拼凑出的结论让她头皮发麻。
审批靠吼，沟通靠走，信息传递全凭一张嘴，同一个报销单能在三个部门之间漂流一个星期。仓库里的布料出入库只记个大概，每年盘点都对不上账，大家也习以为常。
她将这些初步发现的漏洞整理出来，拿给林宇辰看。
林宇辰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点头：“嗯，你说的对，是有点乱。大家习惯了，改起来可能有点难。”
他的态度好得让沈清柠一拳打在棉花上。他理解，但不提供任何支持，仿佛在说：问题我都知道，但解决问题是你的事。
沈清柠明白了，指望这位“理想家”老板推动改革，无异于缘木求鱼。
她不再废话，回到自己的小角落，打开笔记本电脑。既然没有现成的数据库，那她就自己建一个。她从最基础的员工信息开始录入，又跑去仓库，拿着纸笔，跟着仓库大爷一点点清点库存。
就在这堆积如山的陈年旧货里，她有了意外发现。在一批被标注为“残次品”的库存中，她找到了一卷手感极佳的香云纱。颜色是过时的暗红色，但料子本身毫无瑕疵，在光下泛着幽深的光泽。
“大爷，这批布为什么算残次品？”
仓库大爷嘬了口茶，慢悠悠地说：“哦，这批啊，十几年前的老货了。当时染出来颜色深了点，客户不要，就一首堆在这儿了。”
沈清柠的眼睛亮了。颜色深？在现在这个复古风潮下，这根本不是缺点，而是卖点！类似这样的“遗珠”，仓库里还有不少。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型。
一周后，一份长达三十页的《旭日初升现状分析及初步整改方案》摆在了林宇辰的桌上。从组织架构的混乱，到财务数据的黑洞，再到产品资源的浪费，每一个问题都配上了翔实的数据和案例，触目惊心。
林宇辰一页页翻下去，脸色从最初的平静，逐渐变得苍白，到最后，他拿着报告的手都有些发抖。
“我们……己经到了这个地步？”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和难以置信，“我以为……我以为只是大家没以前那么有干劲了。”
看着林宇辰那张写满震惊与茫然的脸，沈清柠心里咯噔一下。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要扶起来的，可能不止是一家濒临破产的公司。
还有一个，被保护得太好，对现实世界一无所知的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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