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澜院在沈清语雷厉风行的整顿下,短短几日便气象一新。下人们各司其职,虽未必真心归附,但至少表面规矩井然,不敢懈怠。连那位被王氏寄予厚望的李嬷嬷,在尝试性地提出几项“惯例”开支被沈清语以“节俭”为由驳回,并因一个小丫鬟打碎茶杯而被连带扣了半月月例后,也暂时收敛了气焰,做事变得谨慎起来。
沈清语乐得清静,每日除了固定的体能恢复训练,便是翻阅林氏留下的书籍,进一步了解这个时代的风土人情、朝堂格局,偶尔也会去小书房练字静心。原主的字迹娟秀工整,她需要尽快模仿并形成自己的风格。
这日午后,她正临着一本帖,小莲进来禀报,说是夫人身边的翡翠姑娘来了。
沈清语笔下未停,只淡淡应了声:“让她进来。”
翡翠捧着一张大红描金的请柬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恭敬笑容:“大小姐万福。夫人让奴婢给您送请柬来了。”
沈清语写完最后一个字,才放下笔,接过小莲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目光落在翡翠手中的请柬上。
“三日后,夫人要在府中花园设宴,一是为大小姐您接风洗尘,二来也邀请了些京中与您年岁相当的贵女公子们,一同聚聚,热闹热闹。”翡翠笑着解释道,将请柬奉上,“夫人说,大小姐久不在京中,正好借此机会,与各家小姐们熟络熟络。”
话说得漂亮极了,处处透着“慈母”的关怀。
沈清语接过请柬,触手是光滑的缎面,打开一看,里面是清雅的簪花小楷,列着时间地点,措辞客气。
鸿门宴。
沈清语脑海中立刻闪过这三个字。
王氏怎么可能真心为她接风?这分明是要将她推到京城社交圈面前,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利用那些眼高于顶的贵女公子们,让她出个大丑,彻底坐实她“道观里长大的野丫头”、“不通文墨”、“举止粗鄙”的名声,甚至可能牵连到她那本就岌岌可危的婚约。
记忆里,原主虽然识字,但于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并不精通,性子又怯懦,在这种场合,只有被嘲弄奚落的份儿。
小莲在一旁,脸上也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她虽然不懂太多弯弯绕绕,但也知道这种宴会对于刚回府的小姐意味着什么。
翡翠仔细观察着沈清语的神色,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慌乱或推拒。
然而,沈清语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请柬内容,便合上了,面色平静无波,仿佛接到的是什么寻常家宴的帖子。
“有劳母亲费心筹备。”她将请柬放在桌上,语气淡然,“届时,我定准时赴宴。”
如此干脆利落的应下,反倒让翡翠愣了一下。她准备好的劝说之词全都噎在了喉咙里。
“大小姐……不需准备些什么吗?”翡翠忍不住试探道,“听闻永昌侯府的二小姐、吏部尚书家的孙小姐都会来,她们可都是京中有名的才女……”
沈清语抬眸看她,目光清冽:“母亲既己安排妥当,我听从便是。莫非,母亲觉得我会上不得台面,需要额外准备?”
翡翠心头一凛,连忙低头:“奴婢不敢!大小姐误会了!夫人自然是相信大小姐的。”
“那就好。”沈清语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下去吧。”
“……是。”翡翠不敢再多言,躬身退了出去。
走出漪澜院,翡翠才松了口气,只觉得后背有些发凉。这位大小姐,真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面对明显的刁难,竟然如此镇定?是真有底气,还是破罐子破摔?
屋内,小莲忧心忡忡:“小姐,这宴会……怕是来者不善。您真的要去吗?”
沈清语抿了口茶,眼神幽深:“去,为什么不去?”
躲,是躲不掉的。王氏既然出了招,她就必须接。而且,还要接得漂亮。
这不仅是一场危机,同样也是一个机会。
一个让她沈清语的名字,正式进入京城贵族圈视野的机会。
一个……反向立威的机会。
她倒要看看,王氏和那些所谓的才女贵女,能玩出什么花样。
“去把李嬷嬷叫来。”沈清语吩咐道。
既然要赴宴,行头总不能太寒酸。林氏留下的银票,是时候派上用场了。她需要置办一身不会失礼,但也绝不张扬的行头。
至于才艺……
沈清语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她脑子里装着的,可是跨越千年的文明精华。跟这些古人“比拼”诗词歌赋?她还真没什么压力。
这场接风宴,谁让谁出丑,还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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