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的第一步，是客观评估。
沈清语褪下身上粗糙的布衣，就着从水囊里倒出的些许凉水，仔细检查这具身体。
瘦。
非常瘦。
肋骨根根分明，手臂和腿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皮肤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和不见阳光，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苍白。肌肉松弛无力，几乎看不到什么线条。唯有小腹和西肢因为之前的高烧和虚弱，还残留着些许浮肿。
这身体素质，比她预想的还要差。别说格斗，就是多走几步路恐怕都会气喘吁吁。
但是，并非全无优点。
骨骼匀称，关节灵活，韧带的天然柔韧性似乎还不错。这大概是这古代大家闺秀平日里学习琴棋书画、礼仪姿态时，无形中打下的一点基础。
最重要的是，她的战斗意识、格斗技巧、对危险的首觉以及那股子狠厉的心性，都完整地保留了下来。这是灵魂烙印，与肉体强弱无关。
“底子差，但可塑性强。”沈清语冷静地给出判断。
她重新穿好衣服，开始规划训练。
不能操之过急。这身体像个布满裂痕的瓷器，用力过猛，非但无法强化，反而可能彻底崩溃。必须循序渐进。
现阶段的目标，不是恢复成巅峰状态的雇佣兵，而是达到古代普通健康女子的水平，并重新激活肌肉记忆和神经反应速度。
她回忆着现代基础康复训练和特种兵新兵营最初级的科目，结合这具身体的实际情况，在脑海中勾勒出初步方案。
接下来，是思考如何离开道观。
硬闯？不可能。身体不允许，身份也不允许。一个尚书府大小姐私自逃离“静修”之地，传出去名声尽毁，正好给了王氏拿捏她的把柄。
指望沈家良心发现接她回去？更是痴人说梦。王氏巴不得她死在这里。
所以，必须“名正言顺”地回去。
如何“名正言顺”？
沈清语的目光扫过这间破旧的禅房，落在那个缺口的陶碗上，脑中飞快地闪过几个念头。
借势。
这是最可行的途径。
借谁的势？
清远道姑？她只是个不管事的方外人，影响力有限，而且似乎不愿过多沾染俗务。
沈家内部？父亲沈弘或许是个突破口，但他对原主感情淡薄，需要足够的“价值”才能打动他。比如……那桩婚约？如果霍家表现出对婚事的积极，沈弘或许会考虑接她回去。
外界舆论？制造一些“祥瑞”或者“神异”事件，包装成“得上天庇佑”或者“在道观静修颇有慧根”的形象，迫使沈家为了脸面接她回去？操作难度大，且容易弄巧成拙。
无论采用哪种方法，都必须建立在足够的信息基础上。
她现在对沈府内部的动向、霍家的态度、甚至朝堂上的风吹草动，几乎一无所知。张嬷嬷是王氏的人，她的消息渠道不可信。小莲胆小怕事，知道的内情有限。清远道姑与世隔绝。
需要开辟新的信息源。
道观里是否还有其他人与外界有联系？来往的香客？送补给的山民？
沈清语沉吟着。信息搜集，也需要等她有了一定的体力和行动能力之后才能进行。
食物、药物、乃至一点点钱财，都是她现阶段急需的。
从张嬷嬷那里压榨出来的这点东西，只是杯水车薪。必须想办法获得更稳定的供给，或者……自己创造价值。
她再次环顾这间禅房，除了破败，似乎一无所有。但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窗外那几丛在春风中摇曳的、不知名的野草上。
记忆里，原主似乎看过一些杂书，认得几种常见的草药。这道观位于山中，最不缺的就是各种植物。
或许……可以在这方面动动脑筋？辨识草药，若能采集到一些有用的，无论是自用还是通过清远道姑换取些必需品，都是一条路子。
思路渐渐清晰。
短期目标：生存与恢复。严格执行训练计划，获取基本生存物资。
中期目标：信息与借势。摸清道观内外情况，寻找离开的契机和可利用的“势”。
长期目标：回归与复仇。回到沈府，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让仇敌付出代价。
至于那桩婚约……沈清语眼神微冷。暂时可以利用它作为回归的筹码之一，但最终，她绝不会接受这种摆布。
计划己定，沈清语不再犹豫。
她当即在床上，按照设想，开始进行最基础的腹式呼吸和静态核心收紧。
动作缓慢而专注，感受着微弱的气流在体内流转，感受着腹部肌肉那几乎难以察觉的收缩感。
很慢，很微弱。
但这是一个开始。
从这一刻起，这具身体，这个身份，将按照她蝶羽的意志，被重新塑造。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将她的影子拉长，投在斑驳的墙壁上。
那影子，虽然依旧纤细，却仿佛蕴藏着不容小觑的力量，以及破土而出的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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