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时，老宅的梧桐树开始落第一场叶。金黄的叶片打着旋儿扑向青石板，沈知夏站在廊下望着，手不自觉抚上微隆的小腹。产检单上“孕38周+”的字样被她折了又折，边角磨出了毛边——这是她第五次怀孕，却比任何一次都紧张。陆承野总笑她“比当年熬药还谨慎”，可他自己每天清晨都要摸一摸她的肚子，指尖轻轻蹭过隆起的弧度，像在和未谋面的孩子说悄悄话：“等你出来，爸爸带你去看最粗的那棵梧桐树。”
预产期前三天，林疏桐把产房收拾妥当。墙面挂着苏晚连夜绣的“百子图”，针脚细密得能数清莲花瓣；床头摆着太奶奶留下的银锁，刻着缠枝梧桐叶，锁孔里塞着林疏桐新添的平安符；窗台上晾着晒干的梧桐叶，说是能安神。沈知夏躺上产床时，闻到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艾草香，像极了太奶奶当年熬药时的药庐。
阵痛来得毫无预兆。深夜三点，沈知夏被一阵尖锐的绞痛惊醒，冷汗瞬间浸透了真丝睡衣。她本能地攥紧床单，听见陆承野在外间慌乱的脚步声——他总说“医生就在隔壁”，可此刻他的声音发颤：“知夏，再忍忍，我叫护士！”
助产士推着产床进来时，沈知夏己经疼得说不出话。无影灯在头顶亮起，她看见护士熟练地调整仪器，听见胎心监护仪“咚咚”的跳动声，像极了太奶奶药臼里捣药的声音。“宫缩频率加快，准备接生。”助产士的声音冷静，却让沈知夏想起当年太奶奶对她说的：“生孩子和熬药一样，疼到顶了，甜就来了。”
她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陆承野的手背。他的手汗津津的，却始终没松开，一遍遍在她耳边低语：“我在，我在。”恍惚间，她看见太奶奶的身影浮现在眼前——同样是这样的秋夜，太奶奶攥着她的手，说：“疼是孩子在给你打招呼，你得把劲儿使对地方。”
“抬头！用力！”助产士的指令像一道光，沈知夏拼尽全身力气。汗水顺着鬓角滴落，她听见一声清越的啼哭划破秋夜的寂静。
“是个男孩！七斤二两，评分9分！”护士抱着裹着粉色襁褓的婴儿出来，声音里带着喜气。
陆承野颤抖着接过孩子，红着眼眶凑近些。婴儿皱巴巴的小脸闭着眼睛哇哇大哭，小拳头攥得像只小蒜瓣。他轻轻碰了碰孩子的小脚丫，声音发哑：“像你，脚趾头像小莲子。”
沈知夏靠在床头，望着父子俩，眼泪止不住地淌。助产士给她擦汗时，她哑着嗓子说：“取个名字吧。”
“承夏。”陆承野脱口而出，“承继夏天的生机，也承继咱们的根。”
产房外，林疏桐和沈柏舟早等得坐立不安。沈柏舟攥着保温桶，桶里是炖了三小时的莲藕排骨汤；林疏桐的手帕都快揉烂了，见陆承野抱着孩子出来，立刻迎上去：“让我看看重孙！”她接过襁褓，指尖轻轻碰了碰婴儿的脸颊，“这小模样，像极了知夏小时候。”
“该戴长命锁了。”林疏桐从红布包里取出枚银锁，锁身刻着梧桐叶纹，锁孔里塞着她新抄的《药师经》片段，“这是太奶奶当年给我的，说能锁住福气。现在传给重孙，希望他平平安安。”
沈知夏接过银锁，轻轻戴在婴儿脖子上。银锁贴着宝宝温热的皮肤，她忽然想起太奶奶临终前的夜晚，攥着她的手说：“这锁不是锁命，是锁福。咱们沈家的福气，要一代一代传下去。”此刻银锁在承夏颈间晃着，梧桐里的双生花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梧桐里的双生花最新章节随便看！倒真像把福气牢牢系住了。
小宇和糖糖挤在产房外的窗边，踮着脚往里看。糖糖的小辫子上别着朵小苍兰，是沈知夏早上给她戴的。“姐姐，弟弟什么时候出来呀？”糖糖拽着小宇的衣角，声音软乎乎的。
“快了。”小宇摸摸她的头，眼底是藏不住的期待，“爸爸说，弟弟是梧桐树的新芽，要好好保护。”他想起昨晚自己偷偷画的画——画里有个小娃娃，坐在梧桐树下，手里捧着药臼。
陆廷川和苏晚坐在长椅上，手里捧着保温桶。苏晚给陆廷川剥橘子，橘瓣的甜香混着产房飘出的艾草味。“当年你妈生你，我在产房外等了八个小时。”陆廷川剥着橘子，指节因为用力泛白，“那时候我急得首转圈，生怕你妈有事。”
苏晚笑了：“现在轮到我们等孙子了。”她望着产房紧闭的门，“不过知夏这丫头，比你有主意多了。”
天光微亮时，沈知夏被推回病房。陆承野抱着裹着梧桐叶襁褓的承夏跟在后面，孩子的小脑袋靠在他肩头，睡得正香。病房里，林疏桐正煮着红糖姜茶，砂锅里飘出甜丝丝的香气；沈柏舟把婴儿的小袜子一只一只摆整齐，白袜子上绣着小小的梧桐叶。
“奶奶，弟弟的眼睛像你。”糖糖趴在婴儿床边，小手指点着承夏的眼皮，“像两颗小葡萄。”
“那是。”林疏桐端着姜茶过来，吹凉了递给沈知夏，“你妈当年生你，眼睛也这么亮，像浸了月光。”
沈知夏接过姜茶，暖意从胃里蔓延到全身。她望着床上的承夏，又看看身边的家人，忽然明白——所谓“传承”，从来不是宏大的命题。是产房外陆承野攥红的手，是林疏桐递来的银锁，是沈柏舟念叨的“当年”，是糖糖眼里的好奇。这些细碎的温暖，像梧桐叶上的脉络，把过去、现在和未来，都串在了一起。
三天后，秋阳正好。沈知夏抱着承夏在梧桐树下晒太阳。承夏的小脑袋歪着，盯着飘落的梧桐叶，忽然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去抓。陆承野赶紧扶住她：“小心别摔着，这小子才三天就会扑东西了。”
“他在学走路呢。”沈知夏笑着，“和你小时候一样，总想着往前冲。”
林疏桐端着洗好的梧桐叶过来：“给承夏做个香包吧，晒干的梧桐叶能驱蚊安神。”她拉着沈知夏的手穿针引线，“针脚要匀，像你奶奶当年教你绣肚兜那样。当年你奶奶手巧，绣的鸳鸯能看出公母。”
沈知夏笨拙地缝着，承夏在她怀里扭来扭去，咯咯笑。陆承野举着相机拍照：“这张要洗出来，挂在家族史墙上。等承夏长大，告诉他，这是他第一次和奶奶学手艺。”
风卷着梧桐花掠过树梢，落在承夏的小毯子上。沈知夏望着这一切，忽然想起楔子里那个攥着糖纸奔跑的小男孩。如今，他的孩子正躺在她怀里，闻着梧桐叶的清香，感受着家族的爱，像一棵小树苗，在秋阳里舒展着嫩芽。
远处，小宇和糖糖蹲在药圃边，小宇举着小铲子：“糖糖，我们给太奶奶的药臼种棵新梧桐吧？让它看着承夏长大。”糖糖用力点头：“要种最粗的，等承夏老了，还能在树下坐。”
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沈知夏抱着承夏，望着远处的两个小身影，忽然觉得，所谓“永远”，不过是此刻的温暖，加上无数个此刻的延续。
而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http://www.220book.com/book/XLUS/)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