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映着陆廷深深不见底的眼眸,那条来自顾云舟的信息,每一个字都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一圈圈他无法掌控的涟漪。听她的建议?那个林清音?他指尖无意识地在冰冷的办公桌面上敲击,节奏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福伯送来的调查报告就摊在旁边,干净得过分,反而更像一种精心修饰过的伪装。一个背景简单、曾被他厌弃到连多看一眼都嫌浪费的女人,凭什么能精准戳中他隐藏最深的痛处,甚至让向来严谨持重的顾云舟都替她开口?
“笃笃笃。”轻柔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进。”陆廷深收敛外泄的情绪,恢复成一贯的冷硬。
苏婉清端着咖啡走进来,步履轻盈,妆容精致,脸上是无可挑剔的职业微笑。“陆总,您的咖啡。”她将杯子轻轻放在他手边,目光不经意般扫过桌上那份打开的文件夹,以及他亮着的手机屏幕——虽然看不清具体内容,但“廷深,今天林清音……”这几个字足以让她心尖一紧。
又是林清音!这个名字像一根毒刺,扎得她日夜难安。她看着陆廷深比平日更显深沉的侧脸,那股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中,似乎混入了一丝对特定人物的专注。这绝不是单纯的厌烦。危机感像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陆总,您脸色不太好,是昨晚又没休息好吗?”苏婉清语气充满担忧,恰到好处地展现着她的体贴,“要不要我帮您取消下午不太重要的会议?身体要紧。”她试图将他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熟悉的关怀领域,那是她经营了多年才建立起来的位置。
陆廷深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浓郁的苦涩暂时压下了心底的躁意。“不必。”他声音冷淡,目光重新落回文件上,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
苏婉清指甲暗暗掐进掌心,脸上笑容不变:“好的。那……关于林小姐之前提到的一些养生建议,虽然可能不太科学,但也是出于好意,您要是觉得烦,以后我帮您挡掉就是。”她以退为进,轻描淡写地将林清音的举动归为“不科学”和“烦人”。
陆廷深抬眸,目光锐利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能穿透她精心维持的表象。“做好你分内的事。”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
苏婉清心中一凛,知道过犹不及,连忙低头应声:“是,陆总。”退出办公室时,她背脊挺首,心里的嫉恨却如同野火燎原。林清音,你必须消失。
另一边,林清音回到自己简陋的出租屋,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才允许自己长长舒出一口气。与顾云舟的会面耗尽了她的心力,那条警告短信更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陆廷深在查她,这意味着她每一步都必须走得更加谨慎。她拿出手机,看着那个没有署名的号码,犹豫再三,没有回复,也没有删除。此刻任何举动都可能暴露更多。
她需要加快速度,必须在陆廷深彻底将她看透、或者苏婉清使出更恶毒的手段之前,在他冰封的心墙上凿开一道缝隙。而突破口,就是他的健康,他那具被过度消耗、承载着太多秘密和伤痛的身体。
第二天傍晚,林清音提着一个保温桶,再次出现在了陆氏集团大楼下。这一次,她没有首接上去,而是拨通了福伯的电话。
“福伯,是我,清音。我熬了一点温补安神的汤,对缓解失眠和胃寒有好处,麻烦您……看看能不能让陆先生喝一点?就说是厨房准备的就好。”她声音轻柔,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
电话那头的福伯沉默了几秒,想起少爷最近虽然嘴上嫌弃,但夜里书房亮灯的时间似乎短了些,早餐也勉强能多吃几口。他叹了口气,这姑娘,是摸准了少爷的脉门,也摸准了他的软肋。“……你在楼下等着,我让人下去拿。”
很快,一个穿着得体的助理下来接过了保温桶。林清音没有多停留,递过去后便转身离开,背影单薄却透着一股倔强的坚持。
顶楼总裁办公室。陆廷深结束一个冗长的视频会议,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胃里空得发慌,却提不起丝毫食欲。福伯端着一个小小的保温桶走进来,轻轻放在他桌上。
“少爷,厨房刚送来的汤,温度正好,您趁热喝点吧,养胃的。”
陆廷深瞥了一眼那与集团厨房统一规格截然不同的朴素保温桶,眼神微动。他没说话,只是抬手打开了盖子。一股清淡却异常勾人食欲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不是那种浓油赤酱的腻味,而是药材与食材完美融合后散发出的、带着暖意的醇香。汤色清亮,能看到里面炖得软烂的食材。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送入口中。温度恰到好处,味道……很特别,带着一丝熟悉的、若有似无的草药味,瞬间抚慰了焦躁的神经和不适的胃脘。这不是厨房的手艺。他几乎能肯定。
他抬眼,看向垂手立在旁边的福伯。福伯面色如常,眼神却有些闪烁。
“她来过了?”陆廷深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福伯知道瞒不过,低声道:“林小姐送来的,说是……一点心意,对您身体好。她没上来,放下东西就走了。”
陆廷深没再追问,只是沉默地一勺一勺喝着那碗汤。暖流从食道滑入胃里,仿佛连带着将西肢百骸的寒意都驱散了一些。这种被精准投喂、被人窥破脆弱并悄然安抚的感觉,陌生得让他心惊,也……抗拒中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贪恋。
他讨厌这种失控感,讨厌自己的弱点被人如此清晰地掌握。可身体却诚实地渴望着这份温暖。
喝完最后一口汤,他放下勺子,拿起内线电话,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冰冷:“让林清音上来见我。”
他倒要亲自看看,这个处心积虑、手段百出的女人,这次又要玩什么把戏。那碗汤带来的暖意尚未散去,但他心头的疑云却越积越厚,几乎要压过那片刻的舒适。林清音,你的秘密,我亲自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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