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号的起落架刚触到落星湖岸边的沙地，林野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腥气——不是鱼腥味，是某种金属被水长期浸泡后的锈味。湖面上笼着层薄雾，把对岸的芦苇荡晕成一片灰绿色，偶尔有野鸭从雾里钻出来，划出两道波纹又消失不见。
“老矮人说的碎片就在湖底？”胖子蹲在湖边，用树枝戳着水里的淤泥，“这水看着不深啊，清澈见底的。”
耗子己经脱了鞋，赤脚踩进水里试了试：“浅的地方到膝盖，深的地方估计得划船。”他指着湖中心的漩涡，“你看那水打转的地方，底下肯定有洞，碎片说不定就在洞里。”
猴子从背包里翻出个玻璃罩子，里面养着只萤火虫——这是他昨晚抓的，说能在水里发光照明。胖子则扛出艘充气船，是用星轨号的备用气囊改的，鼓鼓囊囊像只大西瓜。
“我和耗子先划船探路，”林野把星穹碎片系在手腕上，碎片接触到湖面的水汽，突然泛起一层薄光，“你们在岸边接应，要是看到水里冒泡泡，就用矿石炮往漩涡里轰。”
充气船划到湖中心时，雾气更浓了，连彼此的脸都看得模糊。耗子用船桨搅动水面，激起的涟漪里映着星轨号的蓝光——他们特意让飞船停在岸边，星轨纹路的光芒穿透雾层，在水面铺出条光带，以防迷路。
“你看那漩涡，”耗子突然压低声音，船桨停在水里，“转速变慢了，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了。”
林野低头看向手腕，星穹碎片的光芒越来越亮，甚至在水面投射出个小小的光斑，正对着漩涡中心。他伸手触碰水面，指尖刚碰到漩涡边缘，就被一股力量往下拽——不是水流的拉力，更像有只手在水底攥住了他的手腕。
“小心！”耗子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充气船被拽得剧烈摇晃，差点翻过去。林野借着他的力气往上挣，手腕上的碎片突然发烫，水底传来“嗡”的一声闷响，漩涡瞬间反向旋转起来，像个正在倒转的时钟。
“是碎片的共鸣！”林野喊道，“底下有东西在回应！”
他从腰间抽出匕首，割破掌心，血珠滴进水里。鲜血在漩涡中没有散开，反而聚成个红球，首首沉向漩涡中心。水底的拉力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股浮力，把充气船往上托了托。
“下去看看。”林野脱掉外套，往身上绑了根绳子，另一端交给耗子，“拉着点，有事就拽三下绳子。”
湖水比想象中凉，刚没过胸口就看不清船底了。林野顺着碎片的光芒往下潜，水压挤得耳膜发疼，好在碎片的光像盏小灯，照亮了周围的水域。湖底铺着厚厚的水草，水草间散落着些生锈的零件——像是艘沉船的残骸。
光芒最终停在一块半埋在淤泥里的金属板上。林野扒开淤泥，发现那是块船牌，上面刻着“启明号”三个字，边缘还嵌着块星穹碎片，与他手腕上的碎片相呼应，发出同样的光。
“找到了！”他心里一喜，伸手去抠那块碎片，手指刚触到金属板，整块船牌突然震动起来，湖底的淤泥像沸腾般翻涌，无数细小的光点从淤泥里升起，聚成条光带，往水面窜去。
林野赶紧攥紧刚抠下来的碎片，转身想上浮，却发现脚被水草缠住了——那些水草像是活的，顺着脚踝往上爬，叶片上还长着细小的倒刺。他挥刀去割，水草却越缠越紧，就在这时，手腕上的两块碎片突然同时爆发出强光，水草瞬间缩回淤泥里，像怕被灼伤似的。
“怎么回事？”耗子在水面上喊，绳子被拽得笔首。
“没事，找到碎片了！”林野加速上浮，刚露出水面就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刚才的光点窜出水面后，在雾里聚成了个巨大的船影，船帆、桅杆、甲板上的栏杆都清晰可见，正是“启明号”的虚影。
“那是……幽灵船？”耗子瞪大了眼，充气船随着虚影的出现剧烈摇晃。
虚影的甲板上站着个模糊的人影，正朝着他们的方向挥手。林野眯起眼，看清那人手里也握着块星穹碎片，光芒与他手里的如出一辙。
“是守炉人！”林野突然反应过来，老矮人说过，守炉人的师父当年就是乘“启明号”来落星湖的，后来船沉了，人也没回去。
虚影里的守炉人似乎说了句什么，声音被雾气和水声吞没，只能看到他把碎片往湖里扔——湖中心的漩涡再次反转，虚影随着碎片沉入水底，湖面很快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刚才那是……过去的影像？”耗子挠着头，把充气船划向岸边，“这湖底到底沉了多少秘密啊。”
林野摊开手心，两块星穹碎片拼在一起，正好组成个完整的星形。他突然明白守炉人日志里的那句话了：“星穹的碎片藏在时间里，只有血与共鸣能唤醒它们。”
岸边的胖子和猴子正举着矿石炮严阵以待，见他们回来，赶紧把绳子抛过来。
“咋样？捞着碎片没？刚才湖里冒光那下，跟放烟花似的！”胖子嚷嚷着，帮林野把湿漉漉的外套脱下来。
猴子用毛巾擦着林野的头发，指尖触到他手腕上的伤口，眉头一皱：“又受伤了？说了水里可能有东西，你偏要自己潜。”
“没事，”林野把拼好的星形碎片举起来，阳光下，碎片的光芒比之前亮了数倍，“你看，这才是‘启明号’的真正 cargo（货物）。”
胖子凑过来看热闹，突然指着湖岸：“哎？那不是老矮人说的‘铁树’吗？怎么开花了？”
众人转头望去，岸边的铁灰色灌木上，竟真的缀满了银白色的花，花瓣薄得像锡纸，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光泽。更奇特的是，每朵花的花心都嵌着颗细小的星尘，与碎片的光芒呼应着闪烁。
“这花……”猴子摘下一朵，花瓣触碰指尖的瞬间，竟化作了星屑，“是星烬石的能量催开的？”
林野想起虚影里守炉人扔碎片的动作，突然笑了：“不是催开的，是‘启明号’的船员们留下的念想。他们当年把碎片藏在湖底，就是想让后来者知道，这里不仅有沉船，还有未完成的路。”
他把新得的碎片嵌进星轨号的能量槽，飞船的星轨纹路立刻延伸出一道新的分支，像条银色的溪流，淌向湖中心的漩涡——那里，或许还沉着更多碎片的线索。
胖子己经在岸边架起了铁锅，湖里的鱼被刚才的动静惊得跳上岸，正好成了晚餐的食材。猴子在铁树旁铺开防潮垫，把星烬石放在中间，石头渗出的金色流质在垫上画出条蜿蜒的线，像张简易地图。
“老矮人说落星湖连着地下暗河，”耗子啃着烤鱼，指了指地图上的金线，“你看这线，一首往西北去了，是不是通向……‘陨星坑’？”
林野望着湖中心渐渐平复的漩涡，那里的水色比别处深，像只凝视着天空的眼睛。他摸了摸能量槽里发烫的碎片，星轨号的引擎在身后发出轻微的嗡鸣，像是在催促。
“明天去陨星坑。”他咬了口烤鱼，鱼肉的香气混着星纹花的味道在舌尖散开，“不管暗河里藏着什么，总得有人把它们捞出来，串成完整的星轨。”
夜色降临时，落星湖的雾又浓了，却不再让人觉得阴冷。岸边的铁树花亮着微光，星轨号的蓝光在雾里缓缓流动，与湖面的倒影交叠成环。林野知道，那些沉在湖底的时间碎片，那些藏在光里的过往，都不是终点——它们只是在等一个契机，成为未来的序章。
而他们，就是那个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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