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公会的木棚顶新焊的烟囱还带着火星子，林野蹲在棚角，用根烧黑的木炭在地上画地图。炭笔划过泥地，留下深灰的痕迹，他画得极慢，时不时用鞋底蹭掉重画——纸上的星轨图他看了十年，可废都底下那些没被标注的暗轨，还得靠脚底板一点点踩出来。
“会长，你画这玩意儿有啥用？”阿柴抱着块刚敲下来的铁轨，铁轨上的锈渣簌簌往下掉，“星轨公会不是给了电池吗？咱这辈子都用不完。”
林野头也没抬，木炭在地上戳出个小点：“上周三，城西的星力转换器炸了，守炉人说是线路老化，可我去看了，明明是有人在地下暗轨动了手脚。”他往西北方向画了条歪歪扭扭的线，“这下面有段废弃的老星轨，当年为了修新干线被封了，现在成了走私犯的通道，转换器的零件就是从这儿运出去的。”
疤脸正给哑女磨草药，闻言停下手：“你是说……那些人敢动星轨公会的东西？”
“有啥不敢的？”林野把木炭往地上一摔，火星溅起来，“新干线的星力晶石市价翻了三倍，有人生意做到了守炉人眼皮子底下。昨天我在暗轨入口捡到这个。”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变形的金属牌，上面刻着半朵星纹花——是星轨巡逻队的徽章，边角被利器削掉了一半。
哑女突然拽了拽林野的衣袖，手指在地上写：“我知道有条路。”她写得很慢，粉笔末沾了满手，“去年冬天捡柴，在旧面粉厂后面看见过个洞，能听到里面有‘哐当哐当’的声音，像火车跑。”
林野眼睛亮了，抓过那块生锈的铁轨当尺子，在地图上量了量：“旧面粉厂在城西三公里，正好对着转换器的位置。阿柴，去把那把带钩子的撬棍找来，咱今晚探探。”
后半夜的旧面粉厂像只伏在暗处的巨兽，断墙上的破窗洞透着月光，照得地上的玻璃碴亮闪闪的。哑女指着墙角的杂草堆，那里果然有个半掩在藤蔓下的洞口，洞口边缘的泥土带着新鲜的翻动痕迹。
“小心点，”林野拽了把阿柴，“去年有伙盗墓的在这儿折了腿，说是暗轨里有自动触发的星力陷阱。”他摸出块星力电池，往洞口扔了扔——电池刚落地，就听见“滋啦”一声，地面冒出层蓝火，把电池烧得蜷成了团。
疤脸吹了声口哨：“够狠的，这是星轨公会淘汰的‘蓝火阵’，碰着就燎层皮。”
哑女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些晒干的星纹菜叶，她抓了把往洞口撒去。奇了，菜叶落地的地方，蓝火竟没烧起来，反而像被浇了水似的蔫下去。“以前听老人说，星纹菜能克星力火。”她比划着解释，眼睛亮晶晶的。
林野带头钻进洞口，里面一股铁锈混着霉味的气浪扑过来，暗轨里的灯忽明忽暗，铁轨上积的灰尘厚得能埋住脚脖子。走了约莫百十米，前方突然传来“咔嗒”声，像齿轮卡进了卡槽。
“停！”林野拽住差点撞上去的阿柴，指了指头顶——暗轨上方的水泥板上，嵌着排尖刺，正随着齿轮转动往下落，尖刺上还挂着些破布，看着像巡逻队的制服碎片。
“这是‘落刺阵’，”疤脸摸出个小镜子，对着刺阵照了照，“触发机关在左边第三根铁轨的接缝处，得有人按住才能过。”
林野把撬棍塞给阿柴：“你力气大，按住机关，我带哑女过去拆陷阱。”
作者“不灭神龙奥布”推荐阅读《野狗公会》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阿柴梗着脖子：“凭啥又是我？上次落星湖堵缺口，你就把我推前面！”嘴上抱怨，手却己经攥住撬棍，往铁轨接缝处狠狠一插——“咔”的一声，头顶的尖刺果然停住了。
林野拉着哑女往前冲，暗轨里的风卷起他们的衣角，擦过刺阵时，哑女突然停下来，指着根挂着半截星纹花徽章的尖刺，眼里泛起红。林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徽章上的星纹被血渍糊住了一半，和他捡到的那块正好能拼成完整的一朵。
“走！”他拽了哑女一把，声音有点哑，“拆了陷阱再说。”
哑女却没动，踮起脚把那半截徽章摘下来，小心翼翼揣进怀里，指尖在上面轻轻摸了摸，才跟着林野往前跑。
暗轨尽头藏着个铁皮仓库，门被铁链锁着，锁眼里还插着把断钥匙。林野挥起撬棍砸下去，铁链“哐当”断成两截，仓库里的景象让他们愣在原地——
靠墙堆着半人高的箱子，打开一看，全是崭新的星力晶石，每块上面都贴着星轨公会的封条，却被人用烙铁烫了个黑印。仓库中央的铁架上，挂着件星轨巡逻队的制服，肩章被扯掉了，背后用红漆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狗”字。
“这群孙子！”阿柴一脚踹翻个箱子，晶石滚了满地，“敢这么糟践巡逻队的人！”
林野却盯着制服前襟的口袋，伸手掏出张揉皱的纸，上面是张手绘的星轨图，比他在木棚画的详细十倍，图上用红笔圈出了十几个暗轨入口，其中一个旁边写着“面粉厂”，后面打了个叉——显然是被发现了。
“他们在转移据点。”林野把纸叠好塞进口袋，“这图上标了城东的废弃车站，估计下批货要从那儿走。”
哑女突然指着仓库角落，那里有个铁笼子，笼子里堆着些破布，布底下露出只手，手腕上戴着星轨公会的银镯子。林野冲过去拉开布，里面蜷缩着个年轻人，脸上全是血污，看见他们，突然挣扎着抬起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是上周失踪的星轨巡逻队员，守炉人在宴席上还问过起他。
“还有气！”林野摸了摸他的颈动脉，“阿柴，把撬棍给我，砸锁！”
等把人抬出暗轨时，天己经蒙蒙亮了。巡逻队员被送去守炉人那里时，手里还攥着块星纹菜根，是哑女塞给他的——在铁笼子里，这玩意儿成了他撑下去的念想。
林野蹲在面粉厂的废墟上，看着初升的太阳把暗轨入口的藤蔓染成金红色。阿柴扛着撬棍跑过来，兴奋地喊：“会长！守炉人说要给咱发‘特别巡逻证’，以后暗轨随便咱进！”
林野没说话，从怀里掏出那张手绘星轨图，用打火机点燃。火苗舔着纸边，把那些歪歪扭扭的线条烧得蜷起来，混着清晨的风飘向远处。他知道，废都底下的暗轨不止这一条，就像野狗公会的木棚永远焊不满补丁，但只要烟囱还在冒烟，总有人敢往深处走。
哑女递过来个烤红薯，是用新烟囱的余温烘的，皮焦里软。林野掰开一半，热气裹着甜香扑满脸，他看见红薯瓤上的纹路，突然笑了——像极了他昨晚画的星轨图，不规整，却热乎得很。
“走，”他把红薯往阿柴手里一塞，“去城东车站。”
木棚顶的烟囱还在冒白汽，混着晨雾飘向废都的天空，像条没被标注在星轨图上的、柔软的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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