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坑入口的星纹藤开得正盛，白色花瓣裹着晨露，在风里簌簌落了满地。林野蹲在星花身边，指尖抚过它被蚀骨星力灼黑的铁皮——那片蜂窝状的孔洞里，还嵌着几粒星力结晶的碎屑，是上次在废弃车站收获的“战利品”，此刻正泛着微弱的金光，像不肯熄灭的余烬。
“真的还能修吗？”阿柴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他手里攥着块磨得光滑的铁皮，是从矿坑深处捡的，边缘被他用砂纸蹭了又蹭，“老金说这铁疙瘩的核心线路烧得差不多了，就算修好，也记不得咱们了。”
星花的独眼紧闭着，机械爪却微微蜷曲，像在梦里攥着什么。哑女把昨天收集的枯萎星力花铺在它的铁皮上，又盖上块浸过星纹菜汁的麻布：“老周说，星力生物的记忆藏在星尘粒子里，就算线路烧了，只要核心没碎，总能想起来的。”她的指尖在星花胸前的“星花”木牌上轻轻划着，那字是阿柴用烧红的铁丝烙的，边缘还带着焦黑的痕迹。
疤脸扛着捆星力电缆从矿坑走出来，电缆上的绝缘皮被矿石刮得坑坑洼洼，却还能看出是新换的。“控制台后面的备用电源还能用，”他把电缆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我接了根线到星花身上，试试能不能用星力给它充能。”
林野站起身，看着电缆另一端连接的金属板——那是从矿洞壁的舱体上拆下来的，表面还留着个人形的印记，是某个矿工被困时日复一日靠出来的。“别接太强的电流，”他叮嘱道，“它的核心现在就像块浸了水的木炭，猛火烤只会炸得更碎。”
电缆接通的瞬间，星花的铁皮突然微微震颤，独眼的位置闪过一丝极淡的红光，快得像错觉。阿柴立刻凑过去，耳朵贴在它的铁皮上：“有动静！里面‘咔哒咔哒’响，像有人在翻东西！”
哑女赶紧把星纹菜汁往星花的关节处滴了几滴，那是她用三倍浓度的中和剂调的，能软化烧硬的线路。“别吵，”她轻声说，“让它慢慢醒。”
接下来的三天，他们就在矿坑入口搭了个临时的棚子。林野和疤脸负责清理矿道里残留的蚀骨星力，阿柴每天往星花身上泼三次星尘水——那是从星尘沼泽引来的活水，混着星力草的根须，据说能滋养机械体的核心。哑女则守在星花身边，一遍遍地给它讲以前的事：“你还记得吗？上次在张婆婆家浇菜，你把水桶架弄反了，结果浇了自己一身泥……”“阿柴总说你笨，可你偷偷帮他修好了三次切割锯呢……”
星花的铁皮渐渐褪去焦黑，露出底下银灰色的底色，只是那些被蚀出的孔洞还空着，像没长好的伤口。首到第西天清晨，哑女正给它擦独眼时，那片黑色的镜片突然泛起层水汽，映出她惊讶的脸。
“动了！它动了！”哑女的声音发颤，手里的布巾掉在地上。
星花的机械爪缓缓抬起，动作僵硬得像生锈的门轴，最终停在自己胸前的木牌上，轻轻碰了碰“星花”两个字。独眼的红光慢慢亮起，先是微弱的一点，渐渐变得稳定，扫过林野、疤脸、阿柴，最后落在哑女身上，红光里竟透出几分委屈，像在问“你们去哪了”。
“记起来了？”阿柴的眼睛瞬间红了，伸手想拍它的铁皮背，又怕弄疼它，手在半空停了半天。
星花的机械爪突然指向矿坑深处，独眼红光闪烁，像是在说“里面还有东西”。林野心里一动，对疤脸使了个眼色：“看来得再进去一趟。”
矿坑深处比入口阴冷得多，星力灯照在岩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星花走在最前面，铁轨腿在地上敲出“笃笃”的声，每走几步就停下，机械爪往岩壁上指——那里藏着些被蚀骨星力包裹的小物件：半块啃剩的星麦饼、个掉了漆的铁皮哨子、还有个用星尘石雕的小狗，跟林野当年在列车坟场捡的那块很像。
“是那些矿工留下的。”疤脸捡起铁皮哨子，吹了声，哨音嘶哑却响亮，“估计是被抓来时藏的，舍不得扔。”
星花突然加快脚步，在矿洞最深处的岩壁前停下。这里的星力波动异常强烈，岩壁上布满了黑色的星力纹路，像张巨大的网。星花的机械爪按在岩壁上，独眼红光暴涨，那些黑色纹路竟开始褪色，露出后面一扇隐蔽的铁门，门上刻着行小字：“星力收容所——冷轩”。
“收容所？”林野皱眉，用撬棍撬开铁门，里面的景象让他们愣住了——
十几个半人高的铁笼子整齐地排列着，每个笼子里都蹲着只星兽，却不是矿外那些凶神恶煞的模样。有只星狼的爪子被磨得圆圆的，正用头蹭着笼子栏杆；角落里的星蜥缩成一团，看见人进来，竟往笼子深处退了退，像在害怕。笼子顶上挂着块木牌，写着星兽的名字和收容日期，最新的一块是三天前的，名字后面标着“被蚀骨星力污染，待净化”。
“这些星兽……是冷轩养的？”阿柴的声音发颤，他上次在沼泽地被星狼咬伤过，此刻却觉得这笼子里的小家伙有点可怜。
星花走到最里面的笼子前，机械爪轻轻碰了碰栏杆。笼子里是只断了角的星鹿，鹿角上还缠着圈麻布，看见星花，突然用头蹭了蹭它的机械爪，眼里没有丝毫敌意。笼子的木牌上写着：“小鹿，收容于三年前，曾被猎人打断角，对铁器无攻击性。”
“他在净化这些星兽？”哑女蹲下来，看着星鹿鹿角上的麻布，那上面绣着朵小小的星纹菜，跟铁傀儡记忆碎片里的图案一模一样，“可他为什么要用蚀骨星力……”
林野的目光落在墙角的金属架上，那里摆着几十本实验日志，封面己经泛黄。他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开泛黄的纸页，冷轩的字迹跃然纸上：
“星历327年，发现蚀骨星力能吞噬星兽的狂躁因子，但副作用太强，会腐蚀它们的神智……”
“星历328年，尝试用星纹菜中和，失败了，小鹿的角又断了一块……”
“星历329年，铁傀儡734号成功净化了一只星狼，原来机械体的星力能隔绝蚀骨的毒性……”
“星历330年，他们说我疯了，把我赶出研究院。可小鹿快撑不住了，我必须试试……”
最后一页的字迹潦草得几乎看不清，只有用血写的两个字：“对不起”。
星花的独眼红光剧烈闪烁，机械爪抓起那本日志，往自己的核心部位塞去。“咔哒”一声，日志被吸了进去，星花的铁皮突然剧烈震颤，无数星力光点从它身上飘出来，在空中组成模糊的影像：
冷轩蹲在笼子前，给小鹿的断角缠麻布，铁傀儡734号（也就是现在的星花）蹲在他身边，机械爪笨拙地递过块星麦饼；
研究院的人冲进来，砸碎了实验设备，冷轩把星花和小鹿推进暗道，自己被按在地上；
蚀骨星力在他体内蔓延，他抓着星花的机械爪，把块星力水晶塞进去：“记住，要保护它们……”
影像散去时，星花的独眼红光里滚出几滴银白色的液体，落在地上，瞬间凝成小小的星力花。它走到星鹿的笼子前，机械爪轻轻一掰，栏杆“咔哒”断成两截。星鹿犹豫了一下，慢慢走出笼子，用头蹭了蹭星花的铁皮，像是在安慰。
“原来他不是疯了，是想救这些星兽。”阿柴的声音有些发哑，他想起自己那把爹留的切割锯，要是锯子坏了，他估计也会不顾一切想修好。
疤脸解开其他笼子的锁，星兽们怯生生地走出来，没有一只攻击人。那只星狼走到阿柴脚边，用头蹭了蹭他的裤腿，爪子上的尖甲早就被磨平了。
“得把它们带到安全的地方。”林野看着这些温顺的星兽，“矿坑的星力残留对它们不好。”
星花突然发出“嘀嘀”的提示音，独眼指向铁门后的通道。通道尽头是间宽敞的石室，里面种满了星纹菜，中央的石台上摆着个星力孵化器，里面躺着只刚出生的星兽幼崽，闭着眼睛，绒毛上沾着金色的星力粉末。
“是小鹿的孩子。”哑女惊喜地捂住嘴，孵化器上的标签写着“出生日期：星历332年，净化率100%”。
星花的机械爪轻轻碰了碰孵化器，独眼红光变得格外柔和。林野忽然明白，所谓的“蚀骨星力”，或许从不是为了伤害，而是冷轩在绝境里找到的、唯一能救这些星兽的办法，就像星花背上的伤痕，看着狰狞，底下却藏着守护的温柔。
回程时，星兽们乖乖地跟在星花身后，星鹿的角上还顶着那本实验日志，星狼帮阿柴叼着工具箱，小星兽幼崽被哑女抱在怀里，睡得正香。阳光透过矿坑的裂缝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星花的铁皮在光线下闪闪发亮，那些被蚀出的孔洞里，不知何时钻出了细小的星纹菜嫩芽，正顺着铁皮往上爬。
“老周说的没错，记忆真的藏在星尘里。”阿柴看着星花熟练地避开地上的碎石——那是它以前总绊倒的地方，“它还记得路呢。”
哑女低头笑了，指尖在星花的机械爪上轻轻划了个“家”字。星花的独眼红光闪了闪，铁轨腿在地上敲出轻快的节奏，像在哼那首冷轩常唱的童谣。
林野走在最后，看着这支奇特的队伍——锈迹斑斑的铁傀儡、温顺的星兽、吵吵闹闹的同伴，还有怀里熟睡的幼崽。他忽然觉得，所谓的“和解”，不只是原谅过去的伤害，更是让那些被误解的温柔找到归宿，让冰冷的铁皮长出嫩芽，让蚀骨的星力开出花来。
矿坑入口的星纹藤还在落花，白色的花瓣粘在星花的铁皮上，像给它披了件柔软的披风。林野知道，冷轩留下的故事还没结束，矿洞深处的星力核心仍在跳动，但此刻，他的心里没有了愤怒，只有种沉甸甸的温暖——那是星花的梦、未凉的铁、还有这些在绝境里互相守护的生命，教会他的，关于温柔与坚韧的重量。
星花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林野，独眼红光闪烁，像是在说“快跟上”。林野笑着加快脚步，阳光正好，前路还长，但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就算是布满伤痕的铁皮，也能在时光里，长出最温柔的花。
（本章约63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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