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公会的铁匠铺前，排队领徽章的队伍绕了三圈。铁匠老王抡着锤子，把烧红的青铜坯砸得“叮当”响，火星溅在他黧黑的胳膊上，烫出一个个浅白的印子也浑然不觉。石台上码着小山似的徽章，每个都带着刚出炉的余温，狗形的轮廓歪歪扭扭，却比任何精致的工艺品都让人眼热。
“下一个！”老王扯开嗓子喊，把刚淬完火的徽章扔进冷水桶，“滋啦”一声腾起白雾，“报ID！”
“ID‘山猫’！”排队的汉子往前一步，露出胳膊上狰狞的刀疤——他以前是独行侠，被盗猎团抢过装备，听说野狗公会要组织人手清剿黑窝点，揣着把锈剑就来了。
老王从石台上拿起枚徽章，用錾子在背面刻下“山猫”二字，刻痕里还残留着青铜碎屑。“拿着，”他把徽章往汉子手里一塞，“这玩意儿硬得很，能挡一箭，也能记着你是咱野狗的人。”
汉子攥着徽章，青铜的温度烫得手心发疼，却舍不得松手。队伍里有人喊：“老王，给我的徽章刻深点！我要传给我徒弟！”引来一片哄笑。
石头站在铁匠铺旁，看着这幕突然想起三个月前。那时候公会的徽章还是用木头削的，黄毛拿把破刀刻得歪七扭八，他的第一枚徽章上，狗耳朵都刻成了三角形，像只营养不良的兔子。
“在想啥？”小周抱着本厚厚的名册走过来，封面写着“野狗公会成员档案”，边角己经磨得起毛，“刚统计完，一万零三十五人，比昨天又多了八个。”他翻开名册，某页贴着张泛黄的纸，是最早那三十人的签名，每个人的字迹都带着股狠劲，“你看，铁牛把名字写成‘铁午’，阿木的‘木’字多了一撇，现在他俩总拿这事互相打趣。”
石头的指尖划过那些歪歪扭扭的名字，突然摸到纸页背面有硬物硌着，翻过来一看，是枚木头徽章，正是那枚“兔子狗”。不知被谁用红绳系着，贴在纸页上，背面还写着行小字：“石头的第一枚，虽然丑，但结实。”
“是李姐贴的。”小周看出他的疑惑，“她说这些老物件得留着，等以后人多了，让新人知道咱们是从哪起家的。”
正午的阳光晒得徽章发烫，领完徽章的人都聚在广场上，互相展示自己的新物件。有人把徽章别在剑鞘上，有人用链子串起来挂在脖子上，还有个穿红裙的女玩家，把徽章别在发间，引来一群人吹口哨。
黄毛扛着面新做的公会旗走过来，旗杆是用后山的老松木做的，旗面是块粗麻布，上面用桐油画着只龇牙咧嘴的野狗，旁边写着“一万之约”。“都过来！”他把旗杆往地上一插，松木的清香混着桐油味漫开来，“会长说，今晚除了烧烤宴，再加个‘徽章誓师’——每个人把自己的名字刻在旗上，以后谁要是被欺负了，全公会一万号人替你出头！”
人群瞬间炸了锅。有人找来了刻刀，有人首接用剑在旗上划，“山猫”把自己的刀疤刻成图案，说“这样好认”；铁牛用拳头砸出个深深的凹痕，说“这是咱野狗的骨气”。石头看着那面渐渐被名字填满的粗麻布，突然想起哥哥藏文物的箭杆——原来承载信念的，从来不止是精致的器物，还可以是粗糙的木牌、滚烫的青铜、甚至这面沾满刻痕的破旗子。
下午的训练场格外热闹。新人们在学基础刀法，老成员在演示公会的招牌战术“狼群阵”，石头被一群小年轻围着问箭术，他把哥哥教的“流星箭”口诀拆成三步，一步步演示：“拉弓时肘要抬平，像端着碗水；放箭要快，别等弓身发抖；最重要的是心要静，眼里只能有目标。”
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木弓，箭杆歪得离谱，却学得格外认真。“石头哥，”她小声问，“我力气小，拉不动强弓咋办？”
石头从背包里掏出枚最小的青铜徽章，塞到她手里：“这徽章比强弓轻吧？但它能提醒你，你不是一个人在拉弓。”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头，再拉弓时，木弓的弧度竟稳了些。
傍晚的霞光把广场染成金红色，烧烤架上的肉串滋滋冒油，公会旗被挂在最高的旗杆上，猎猎作响。林野站在旗底下，手里举着那枚木头徽章：“三个月前，咱们只有三十人，躲在矿洞里啃硬饼；现在，咱们有一万零三十五人，能在主城广场摆开宴席。这不是因为咱们的刀更利、箭更快，是因为咱们把‘野狗’这两个字，活成了让彼此放心的样子。”
他把木头徽章别在旗上，正好在“一万之约”旁边：“这枚是根，这些青铜的是叶，根扎得深，叶才能长得茂。”
黄毛举着酒坛，第一个把徽章按在旗上，青铜的温度在粗麻布上烙下淡淡的印子：“我黄毛，对天发誓，以后谁动野狗的人，先过我这关！”
“我山猫！”
“我铁牛！”
“我小辫！”
一万多枚徽章依次按在旗上，粗麻布被烫得微微发焦，却像活了过来，每道刻痕都在晚风里跳动。石头站在人群中，感受着身边传来的温度——有人的手心汗湿了，有人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有人把徽章按得太久，青铜的印子烙在了掌心里。
他突然明白，所谓万人公会，从来不是冰冷的数字，而是这一万多枚徽章的温度，是粗麻布上重叠的刻痕，是小姑娘拉弓时稳了半分的弧度，是每个名字背后那句没说出口的话：“以后，我罩你。”
烧烤宴开始时，有人唱起了那首跑调的打猎歌，这次没人跑调，一万多个人的声音混在一起，震得旗杆都在抖。石头举着酒杯，看着那面挂满誓言的粗麻布旗子，在晚风中像只展翅的大鸟。
他想，哥哥如果看到这一幕，大概会笑着说：“你看，一群野狗凑在一起，比猛虎还厉害。”而他会把胸前的青铜徽章捂得更紧些，让那点烫人的温度，顺着掌心，一首暖到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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