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公会的公告板前，此刻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连屋顶上都蹲了几个凑热闹的玩家。公告板上用猩红的颜料写着一行大字：“野狗公会成员数突破一万！今晚八点，主城广场烧烤宴，全员免费！”
墨迹未干，还在往下滴着红珠，像极了兴奋到滴血的心脏。
黄毛踩着桌子，手里举着个铁皮喇叭，吼得嗓子都哑了：“都听见了没？一万！咱们野狗公会，从三个月前的三十来号人，干到了一万！这是什么概念？整个西陆服，除了那几个老牌公会，谁能比得上咱们？”
人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有人把帽子扔向空中，有人互相抱在一起，还有人举着公会徽章，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石头站在人群外围，手里捏着块刚烤好的野猪肉，看着眼前这盛况，有些恍惚。
三个月前，他刚把哥哥留下的文物交给老槐树，转头就被黄毛拽进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会。那时候公会连个正经据点都没有，三十来号人挤在废弃的矿洞里，晚上睡觉都得侧着身子，生怕碰掉别人的武器。
“石头，发什么呆呢？”黄毛拍了他一巴掌，把个烤得流油的鸡腿塞进他手里，“这可是你提议的‘野图共享’策略奏效了！要不是你说把咱们打下来的资源点坐标共享给散人玩家，谁愿意加进来？”
石头咬了口鸡腿，油脂顺着嘴角往下淌。他确实提过建议——哥哥的事让他明白，单打独斗永远走不远，只有把散落在各处的力量聚起来，才能做成大事。但他没说出口的是，每次看到公会人数上涨的提示，他总会想起哥哥当年带着他打猎时说的话：“一群狼才敢围猎猛虎，一只狼，顶多叼只兔子。”
“快看！会长来了！”有人喊道。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穿着公会会长专属披风的林野走了过来。他比三个月前清瘦了些，但眼神更亮了，手里握着个沉甸甸的册子，是公会的成员名册。“一万个名字，”他把册子递给石头，“你念念？”
石头翻开册子，指尖拂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有他认识的，比如总爱忘事的采集员阿木，能徒手掰断铁矿石的大力士铁牛；也有他不认识的，那些来自不同地图、不同职业的玩家，因为“野狗公会”这西个字，聚到了一起。
“野狗公会……”他轻声念出公会名，又笑了，“名字真难听。”
“难听才好记！”黄毛抢过册子，翻到第一页，指着最上面的名字，“你看，这是公会刚成立时的名册，就三十个人，第一个是会长，第二个是我，第三个……是你。”
第一页的纸己经泛黄，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还沾着块油渍，像是当年不小心滴上去的烤肉酱。石头看着自己的名字被写在那里，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三个月前，他还在为哥哥的下落辗转反侧；三个月后，他身边却多了一万个“同伴”。
广场中央的篝火被点燃，火苗窜起老高，把夜空都映红了。烤肉的香气混着麦酒的醇香，在空气中弥漫。有人架起了巨大的烤架，整只的野猪、鹿腿在上面滋滋作响，油脂滴落在火里，溅起阵阵火星。
“石头！来首歌！”有人起哄。
石头愣了一下，他五音不全，从来没在人前唱过歌。但看着周围一张张笑脸，看着那些举着酒杯、喊着“野狗万岁”的玩家，他突然想唱哥哥教他的那首打猎歌。
“月照山林……”他开口，声音有些发紧，但没人笑他，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听他唱，“……狼嚎谷，箭上弦，心不慌……”
唱到一半，黄毛突然跟着吼了起来，跑调跑到十万八千里，但嗓门大，一下子就把气氛带了起来。接着，李姐、小周，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跑调的歌声、欢笑声、酒杯碰撞的声音混在一起，像一首最热闹的交响曲。
林野举着酒杯，走到石头身边，和他碰了一下：“知道为什么叫‘野狗’吗？”
石头摇头。
“因为野狗最懂得抱团，”林野仰头喝干杯中的酒，眼神发亮，“它们单个不起眼，一群却能让狮子都退避三舍。咱们这些人，以前都是散兵游勇，被大公会欺负，被盗猎团追着跑，就像无家可归的野狗。但现在，咱们聚在一起，就是最厉害的‘野狗群’。”
石头看着他，又看向那些在篝火旁跳舞、打闹、互相敬酒的玩家，突然明白了。
所谓公会，所谓同伴，不就是哥哥说的“一群狼”吗？他们或许来自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过去，但此刻，他们因为同一个名字聚在一起，为了同一个目标——不再被欺负，不再无家可归——而并肩作战。
“一万只是开始。”黄毛不知什么时候搬来了个巨大的酒桶，正往每个人的碗里倒酒，“等咱们打到东陆服，打到北境，要让所有玩家都知道，野狗公会，不好惹！”
人群再次欢呼起来，有人把石头举了起来，抛向空中，又稳稳接住。他手里的鸡腿早就不知掉在了哪里，此刻他张开双臂，感受着周围传递过来的力量和温度，像被无数双手托着，再也不用担心会掉下去。
夜风吹过广场，带着烤肉的香气和麦酒的甜，吹起了他额前的碎发。他看着篝火映照下的一万张笑脸，突然在人群里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个在矿洞里教他怎么辨认矿石的老矿工，此刻正举着酒杯，和个年轻的女玩家说得眉开眼笑。
石头笑了。
他想，哥哥如果看到这一幕，一定会很欣慰吧。
当年哥哥用行动告诉他，什么是“敢为”；现在，这些来自五湖西海的“野狗”们，用一万个鲜活的故事告诉他，什么是“敢当”——是聚沙成塔，是抱团取暖，是让每个孤独的灵魂，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狼群。
篝火越烧越旺，把每个人的脸都映得通红。有人开始分发公会徽章，那是块用青铜打造的、歪歪扭扭的狗形徽章，粗糙，却沉甸甸的。
石头接过属于自己的徽章，别在胸前。徽章的棱角硌着皮肤，却很踏实。
他知道，野狗公会的故事，才刚刚开始。而他，和这一万个新同伴一起，会把这个故事，续写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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