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小雨那方寸之地,废墟带的广袤与荒凉便再度将陈今包裹。但这一次,他心底被小雨点燃的那点微光,并未彻底熄灭——绝境里那份难得的平静,像一颗潮湿土壤里的种子,己在他心里悄然发了芽。
他不能再像无头苍蝇般在恐惧中逃亡。小雨的存在,让他有了想守护的东西,哪怕那东西渺小得像风中摇曳的烛火。可守护的前提是活下去,而活下去的第一步,是读懂这个世界的规则。
他朝着记忆里的方向走——昨日远远瞥见的喧嚣处,正是流民口中的“边缘集市”。越靠近,人工修缮的痕迹越清晰:破碎的路面被粗粝填平,歪斜的断墙被简单支撑,空气中的气味也缠成一团乱麻:劣质烟草的呛味、汗臭的酸腐、烹煮不明食物的油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魔法造物的独特臭氧味,刺得鼻腔发紧。
集市扎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广场废墟上,混乱与嘈杂像潮水般涌来。陈今像一滴水汇入浑浊的河,脚步放轻,眼观六路地打量着周遭。
他最先捕捉到的,是一道无形的界限。
界限的一边,人们衣着还算整齐,摊位上摆着泛着微弱魔法光泽的工具、封装完好的能量棒,偶尔能看见有人指尖跃动着细碎电火花,正仔细检测货物;或是搬运重物时,周身隐隐浮着气血运转的淡光——这里是稍有资产或能力者的地盘,连空气都透着几分“安稳”。
而另一边,是彻底的混乱与贫瘠。破布往地上一铺就是摊位,上面堆着锈蚀的零件、扭曲的金属、不知名变异兽的干硬皮毛,还有些看起来连废品都不如的“垃圾”。这里的人眼神多半麻木,要么藏着警惕,要么透着孤注一掷的凶狠,连呼吸都带着紧绷的味道。
陈今被人流自然裹挟,融进了后一个区域——他洗得发白的旧衣、眼底未散的茫然,本就是最好的“身份证明”。
他撞见了一场明晃晃的掠夺:
一个瘦得颧骨凸起的男人,怀里紧紧抱着块闪烁着不稳定蓝光的晶体,像攥着最后一丝希望,卑微地凑到一个腰间别着短斧的壮汉面前。
“霍姆老大,我女儿病了,就缺消炎药……能不能多换点‘点数’?”男人声音发颤,尾音带着哀求。
“滚!”壮汉眼皮都没抬,不耐烦地挥手,一股无形气浪首接把男人推得踉跄后退,晶体“啪”地砸在地上,“给你两块苔饼都算多的,爱换换,不换滚!别挡老子生意!”
男人慌忙跪下去捡晶体,手指被碎石划出血都没察觉,抓起那两块黑乎乎、泛着霉味的苔饼,连声道谢着挤回人群,背影透着说不出的佝偻。
陈今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凭体内那股异样的感知,他能模糊察觉到,那块晶体里藏的能量,远非两块劣质苔饼可比——这哪里是交易,分明是赤裸裸的抢夺。一种熟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和他曾经面对不公时的窒息感如出一辙。
就在这时,集市前方突然爆发出一阵骚动,惊呼声瞬间压过了嘈杂。
一个脸上带着新鲜伤疤的男人,手里挥舞着把燃着炽热红光的短刀,疯了似的冲向集市出口,身上淡红色的气血之光隐隐闪动,速度比普通人快上不少。
“是‘火獠’!他抢了黑鼠帮的货!”有人惊喊着往旁边躲。
人群像被劈开的水流,慌忙往两边散开,没人敢拦。
可就在“火獠”的脚即将踏出集市边界的瞬间,一道冰冷的淡蓝色射线,从集市另一侧的棚屋里无声射出,像毒蛇吐信般,精准命中了他的小腿。
没有巨响,没有鲜血,连惨叫都迟了半拍。
火獠奔跑的身影猛地僵住,被射线击中的小腿,连带着皮甲和血肉,瞬间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冰晶,泛着刺骨的寒气。他重心不稳,惨叫着摔在地上,惯性带着他往前滑出几米,冻成冰柱的小腿“咔嚓”一声,首接断了。
一个穿灰色长袍的人,脸藏在兜帽的阴影里,手里握着根顶端嵌着蓝色晶石的短杖,缓缓从棚屋走出来。他没看地上哀嚎的火獠一眼,只弯腰捡起那把还在燃烧的短刀,转身走回棚屋,像只是捡了件普通东西。
很快,几个戴着黑色袖标的人冲过来,眼神凶悍,像拖死狗似的把昏迷的火獠拖走,地上的血迹被沙土快速掩盖。不过半分钟,集市的喧嚣就恢复如初,仿佛刚才那场魔法与暴力的惩罚,从未发生过。
陈今站在原地,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连指尖都透着冰凉。
他亲眼看见了魔法的恐怖——没有多余的动作,只需一道射线,就能瞬间定人生死。
他也看清了武力的差距——在真正的超凡力量面前,普通武者的气血,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般的戏码。
但最让他窒息的,是这里的“规则”。这里并非无法之地,只是规则由强者书写:黑鼠帮、那个神秘的魔法师……他们本身,就是这片区域的“秩序”。刚才的掠夺、惩罚,都在他们的规则里打转,没人敢质疑,更没人敢反抗。
他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指腹触到粗糙的布料,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混着强烈的渴望,瞬间笼罩了他。
在这里,没有力量,就连自己那点微薄的东西都守不住,甚至生命本身,都可能成为他人规则下的“消耗品”。他必须搞懂这个世界的规则,更必须获得力量——不是体内怪物那种不受控的毁灭之力,而是属于“陈今”自己的、能让他站稳脚跟的力量。
同时,一个更深的疑问在他心底翻涌:他到底是什么?这具身体里藏的力量、他穿越而来的秘密,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需要信息,需要方法。目光在集市里扫过,最终落在了角落里一个闭目养神的老人身上。老人面前没有像样的摊位,只摆着几本封皮破损的册子、几个锈迹斑斑的古怪零件。偶尔有人凑过去低声交谈,留下点东西,拿走一本册子,全程没什么多余的话。
陈今深吸一口气,慢慢蹲了过去。
“老先生,我想……问问怎么才能学到保护自己的本事?还有……怎么才能弄明白,自己身上一些‘特别’的事?”他斟酌着词句,尽量让语气显得平静。
老人眼皮都没抬,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学本事?血斗坑里用命搏,遗物猎人九死一生,自己瞎琢磨就是死路一条。至于‘特别’的事……”他终于缓缓睁开眼,浑浊的目光落在陈今身上,像能穿透皮肉,首看进他的骨子里,“那是最昂贵,也最要命的知识。”
他伸出三根干枯的手指:“一个问题,一块标准能量块,或者等值的有用信息。少一样都免谈。”
陈今攥了攥口袋,指尖空荡荡的——他身无分文。
老人似乎早料到了,只是淡淡补充:“看你这样子,也拿不出东西。送你句话吧:在这废墟带,想活命,光靠小心不够,还得靠眼光。有些地方,有些人,专收‘古怪’,也专治‘不明白’。”他顿了顿,语气没什么起伏,仿佛只是随口一提,“比如‘齿轮与墨痕’的墨先生。不过人家门槛高,看不看得上你,就看你自己的运气了。”
齿轮与墨痕!墨先生!
这两个词像带着重量,瞬间烙进陈今心里。专收“古怪”?专治“不明白”?他体内那股不受控的力量、他穿越的秘密,不就是最大的“古怪”和“不明白”吗?
他没再多问,沉默片刻,轻声说:“那片能种东西的洼地,在废弃‘信风站’往北,被管道掩着的地方。”他报出了小雨菜地的大致方向——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拿出来的“回报”。
老人缓缓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没再说话,像又变回了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像。
陈今默默起身离开,心里牢牢刻下了“墨先生”这个名字——这或许是他解开自身秘密、摆脱恐惧的唯一线索。
他站在集市中央,嘈杂的声音像隔着一层膜,听不真切。他忽然觉得,自己像站在一个巨大迷宫的入口:他知道了世界的残酷规则,有了变强的渴望,也有了探究自身秘密的方向(找到墨先生),可脚下的第一步,该往哪迈?
他需要启动资金,需要最基础的力量。
目光扫过集市边缘,最终停在了那些贴着“招募临时探索队员”的木牌上——木牌边缘的毛刺、上面歪斜的字迹,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是生路,也可能是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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