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零点。
城中村的喧嚣沉淀下来，只剩下零星的狗吠和远处马路轮胎碾过的声音。姜晚坐在彩钢板房里，唯一的光源来自桌上那部旧手机屏幕散发出的、幽幽的蓝光。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里还残留着白天晒进来的暑气，混合着铁皮房特有的金属味。点开【万象星图】，那个风格阴森的“暗拍”入口，像一只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她。
能量储备：3.1%。每一点都弥足珍贵。
她没有犹豫，指尖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按下了“接入”。
屏幕瞬间黑了下去，并非死机，而是一种吞噬一切光线的浓黑。几秒钟后，几行扭曲的、如同血滴般的红色字体，缓缓浮现在黑暗中央：
【欢迎光临，无名的访客。】
【鬼市规矩：钱货两清，生死自负。】
【窥探者，将付出代价。】
字体消失，界面骤然亮起，却是一种极不舒适的、饱和度极高的暗色调。一个简陋到近乎原始的列表界面出现，上面滚动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条目，配图模糊不清，文字更是充斥着黑话和暗语。
【老坑翡翠原石，蒙头料，赌性极大，价高者得】
【西周青铜爵，生坑，带血沁，来源干净】
【明代官窑碎片，保真，可做标本】
【海外回流珍品，渠道特殊，非诚勿扰】
姜晚的心脏怦怦首跳，这里的氛围与主流平台截然不同，充斥着一种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危险和贪婪。她甚至看到一个条目写着 【清末夜壶，包老，适合镇宅】 ，下面居然还有几个人在竞价。
她小心翼翼地浏览着，【万物鉴定】功能在这里无法远程使用，只能依靠图片和那本《鉴宝入门》带来的知识进行初步判断。大部分东西，她要么看不懂，要么一眼就能看出是低劣的仿品或骗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能量储备悄无声息地降到了2.9%。焦虑感再次爬上心头。难道第一次进来，就要无功而返？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个不起眼的条目吸引了她的注意。
【唐代三彩马（残件），马首及一前腿缺失，土沁严重，低价处理。】
配图是一张光线昏暗的照片，一匹色彩斑斓、但残缺严重的陶马躺在粗糙的桌布上。釉色流淌自然，红、绿、白三色交织，虽然蒙着厚厚的土垢，但那种盛唐气象的和奔放，依然透过图片传递出来。
姜晚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鉴宝入门》里关于唐三彩的要点：真品胎质疏松，叩之声音沉闷；釉光柔和内敛，有细密的“苍蝇翅”状开片；土沁深入胎骨，分布自然。
图片上看不真切，但那种神韵，不像是现代仿品能轻易模仿的。而且，正因为它是残件，价格才会被压到极低，正好符合她目前“启动资金”有限的状况。
她点开条目，下面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起拍价，低得让她有些意外。离竞价结束还有三分钟。
赌不赌？
她攥紧了手机，掌心沁出冷汗。陆时宴的警告在耳边回响：“别信任何人。” 这包括这些卖货的吗？
她死死盯着那张图片，试图找出任何破绽。马颈的曲线，腿部肌肉的轮廓……她调动着脑海里所有关于唐代雕塑和唐三彩的知识碎片。突然，她注意到马身断裂处露出的胎质，颜色和质感，似乎与资料上描述的唐代巩县窑胎土特征吻合。
还剩一分钟。
她不再犹豫，输入了一个比底价稍高一点的数字。按下确认的瞬间，她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发麻。
倒计时结束。
屏幕上弹出一条提示：
【恭喜您，匿名买家‘蜉蝣’，成功拍得‘唐代三彩马（残件）’。】
【请于24小时内完成支付（地址：XXXXX）。逾期将视为违约，后果自负。】
成功了！
一股微弱的暖流划过心间，但很快被更大的不确定性淹没。东西是真的吗？支付会不会是陷阱？那个“后果自负”透着浓浓的血腥味。
她按照陆时宴教的匿名支付流程，手忙脚乱地操作着。当确认支付的提示跳出时，能量储备降到了2.7%。同时，一条新的系统提示出现：
【检测到宿主成功完成首次“暗网”交易。】
【“万物鉴定”功能临时升级：可进行一次远程深度鉴定（消耗能量1%）。是否对己购物品“唐代三彩马（残件）”使用？】
远程深度鉴定？需要消耗1%的能量！这几乎是目前总储备的三分之一！
用，还是不用？
如果东西是假的，这1%的能量和那点启动资金就彻底打了水漂。如果东西是真的……她需要确切的答案来支撑下一步行动。
赌了！
她咬牙选择了“是”。
屏幕暗了下去，能量储备锐减至1.7%。一道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波纹状扫描线，仿佛穿透了现实与网络的阻隔，投向未知的远方。几秒钟后，结果浮现：
【物品：三彩陶马】
【年代：唐代（约8世纪中叶）】
【窑口：巩县窑】
【完整性：残损（缺失马首、右前腿）】
【工艺特征：胎质疏松，釉色流淌自然，开片细密符合年代特征，土沁深入肌理。】
【市场估值（若完整）：1200万 - 1800万（人民币）】
【当前状态估值：18万 - 25万（人民币）】
【能量消耗：1%】
十八万到二十五万！
姜晚的呼吸骤然停止，大脑一片空白。她捂住嘴，才没有惊呼出声。那个被她用区区几千块拍下的残破陶马，竟然是真正的唐代三彩！估值高达二十万左右！
巨大的惊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她，冲散了连日的阴霾和绝望。她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这笔钱，足够支付外婆下一阶段的关键治疗费用了！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高兴还太早，必须尽快把东西安全地拿到手，然后想办法变现。
她立刻按照提供的地址，联系了卖家。对方回复很简洁，只给了一个位于城市边缘、一个老旧物流园区的仓库号，要求明天上午十点，现金交易，过时不候。
现金？她哪来的现金？而且去那种地方……
她立刻想到了陆时宴。只有他，或许有办法，或许能陪她去。
她拿起手机，正准备给他发信息，动作却顿住了。鬼使神差地，她再次点开了【万物鉴定】，将镜头对准了自己。
【物品：人类女性】
【状态：高度紧张，轻微营养不良，信任度极低。】
【价值：无法估量。】
【能量消耗：0.1%】
信任度极低。
五个字，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了她心里。她关掉鉴定，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陆时宴帮了她很多，但他的神秘，他的从容，他偶尔流露出的、与工地民工截然不同的洞察力……都像一层迷雾。
他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工地工人吗？他为什么要这样不求回报地帮她？那句“别信任何人，包括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犹豫再三，生存的本能还是压过了疑虑。她需要这笔钱，更需要一个能在那种环境下护住她的人。她编辑了一条信息：
“东西拍到了，可能是真品，估值不低。但对方要求明天上午在XX物流园，现金交易。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信息发出去后，她把手机紧紧攥在手心，像是攥着自己的命运。
这一次，陆时宴回得很快，依旧简洁：
“地址发我。明早八点，巷口等你。”
没有疑问，没有推脱。
姜晚看着这条信息，心里那块高高悬起的石头，终于落下了一半。但另一半，依旧悬在空中，随着窗外渐起的夜风，微微摇晃。
她看向手机屏幕，能量储备：1.6%。【祖宗保佑】群的图标，在低能量下，显得愈发黯淡。
这一次鬼市之行，是福是祸，明天才能见分晓。而林家布下的网，又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骤然收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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