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业局王科长的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刘主任脸上的喜色，也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他紧张地看向苏念晚，生怕她年轻气盛，首接顶撞领导。
苏念晚脸上却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感激与为难的神色。
“王科长，各位领导，真是太感谢组织上的重视和肯定了！”她语气诚恳，先给对方戴了顶高帽，“能把我们这小打小闹的东西纳入市里的重点项目，这是我们家属厂莫大的荣幸！”
王科长满意地点点头，觉得这女同志还是很识大体的。
然而，苏念晚话锋一转，眉头微蹙，露出了实际的困难：“只是……领导们可能不太了解我们厂的具体情况。我们这‘竹韵’风扇，之所以能成功，关键就在于‘灵活’和‘特色’。”
她开始条分缕析地陈述利害，每一句都落在实处：
“第一，材料特殊性。”苏念晚拿起一个风扇，“我们的核心电机，目前主要依靠回收拆解废旧电器，型号杂，无法统一规格。如果纳入计划生产，局里能保证稳定供应成百上千个统一型号的小电机吗？如果改用新电机，成本会立刻大幅上升，失去价格优势。”
“第二，手工工艺的不可替代性。”她指着打磨光滑的竹筒外壳，“这竹筒外壳，全靠厂里军属们手工打磨，每一只纹理、手感都略有不同，这正是产品的独特魅力和‘手作温度’所在。一旦大规模机械化生产，就失去了这个灵魂，变成冷冰冰的工业品，还能否被市场接受？”
“第三，技术保密与升级。”她看向王科长，目光坦然，“不瞒领导，我们目前还在不断试验改进，比如尝试更省电的电路、更耐用的扇叶。如果统购统销，利润固定，我们还有多少动力和资金去投入技术升级？万一被其他单位模仿甚至超越，这个项目还能走多远？”
她提出的这三个问题，个个尖锐，首指计划经济的弊端与“竹韵”模式成功的关键矛盾。王科长的笑容渐渐僵在脸上。他确实无法保证小电机的稳定供应，更无法理解所谓“手作温度”的市场价值，至于技术升级，在计划体系内更是缓慢而缺乏动力。
苏念晚观察着他的神色，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便抛出了准备好的“替代方案”。
“王科长，领导们的厚爱我们绝不能辜负。我倒有个不成熟的想法，您看是否可行？”她语气谦逊，带着商量的口吻，“我们家属厂，愿意作为‘竹韵’风扇的技术研发中心和核心部件生产单位，负责产品设计、技术升级、质量标准和核心电路模块的生产。至于竹筒打磨、部分组装等非核心环节，可以由局里协调，安排给市里其他有条件的街道厂或集体企业来完成，由我们提供技术指导和品控标准。最终产品，可以分成两个系列，一个是保持现有特色的‘精品系列’，由我们自主销售；另一个是简化版的‘普及系列’，由工业局统筹安排销售。这样，既能借助局里的力量扩大影响、带动就业，又能保住我们创新的活力和品牌的价值，实现双赢！”
这一招“技术主导、环节分包、双系列运作”，既给了工业局面子（参与生产安排和部分销售），又牢牢抓住了最核心的技术、设计和品牌主导权，可谓是以退为进，金蝉脱壳！
王科长愣住了，他没想到苏念晚会提出如此……周全又棘手的方案。答应吧，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七零娇女携空间，开局搬空渣爹库 就意味着工业局无法完全掌控这个项目，更像是个协调者和部分渠道商。不答应吧，对方提出的困难又实实在在，强行推动很可能把这个刚刚冒头的创新项目搞死。
他沉吟半晌，又和同来的几人低声交换了意见，最终有些勉强地开口道：“苏念晚同志考虑得很周到啊。你这个思路……有一定道理。这样吧，我们回去向局领导汇报一下，研究研究。你们也准备一个更详细的方案。”
他没有立刻答应，但也没有强行推动“统购统销”，留下了缓冲的余地。
送走工业局的人，刘主任长舒一口气，抹了把冷汗：“念晚，刚才可吓死我了！你这脑子转得太快了！”
苏念晚却没有丝毫放松：“主任，这事还没完。工业局不会轻易放弃，我们必须加快行动，让他们看到按我们的模式才能利益最大化。”
她立刻行动起来。首先，她让周师傅加快电机替代方案的研发，争取早日能用上省城那小厂定制的统一电机，减少对废旧拆解的依赖，堵住工业局“材料不稳定”的口实。
其次，她亲自起草了一份详尽的《关于“竹韵”风扇项目未来发展规划及与市工业局合作建议的报告》，报告中用数据详细对比了“计划统管”与“技术主导、市场灵活”两种模式的利弊，重点突出了后者的创新性、可持续性和对地方就业的带动作用（分包环节）。报告完成后，她请张部长转呈给了沈老一份副本。她相信，沈老这样开明的领导，会理解并支持她的做法。
果然，几天后，工业局那边的态度发生了微妙变化。王科长再次来访，语气和缓了许多，表示局里原则上同意她提出的“技术主导、环节分包”合作模式试点，但要求家属厂必须确保技术支持和产品质量，并且“普及系列”的定价需报工业局备案。
危机暂时解除！主动权，再次回到了苏念晚手中！
这场与官方力量的初次正面交锋，苏念晚凭借对自身优势的清晰认知、对政策空白的巧妙利用以及借力打力的高超手腕，成功地守住了自己的事业版图。
晚上，她疲惫地回到小屋，陆北川己经回来了，桌上照例放着一份温着的饭菜。
“听说，你和工业局的人过招了？”他一边看着技术图纸，一边貌似随意地问。
“嗯。”苏念晚坐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勉强挡住了。”
陆北川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灯光下她的侧脸带着倦意，眼神却依旧清亮有神。
“做得不错。”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又补充道，“沈老那边，我也托人递了话。”
苏念晚猛地抬头，看向他。原来，他不声不响地，也在背后为她出了力！
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安心感包裹了她。她看着他线条冷硬的侧脸，心中那片原本只为事业燃烧的荒野，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温暖的火种。
“谢谢。”她轻声说，这一次，包含了更多难以言说的情愫。
陆北川没有回应，只是将图纸翻过一页，耳根在灯光下，似乎又悄悄红了几分。
前路依然漫长，但苏念晚知道，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她的“南风”，在经历了内外交攻的考验后，翅膀变得更加坚硬，足以迎接更广阔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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