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油灯下,沈清澜借着那豆大的、摇曳的光晕,再次展开了她藏于炕席下的“珍宝”:那块画着地图的破布。
与最初那幅只有粗略线条和符号的简陋草图相比,此刻铺陈在她膝头的,己然是一幅充满了生命力的、立体而复杂的“希望蓝图”。
这块布片,如今承载的己不仅仅是地理信息。
春苗提供的情报,像细密的针脚,填补了村内人情的空白。她用沈清澜教她的简单符号,在村长家旁边标注了一个代表“警惕”的三角,在几条村民常聚集闲聊的路口画上了代表“耳目”的小圆圈,甚至在李富贵家附近,标注了他家那条大黑狗的活动范围和大致性情——白天拴着,晚上偶尔放开,吠声洪亮。
“巡逻队没啥固定时候,”春苗曾压低声音告诉她,“但要是哪家丢了东西,或者……像上回你想跑那次,他们就会组织起来,多半是晚饭后那阵子,由李富贵那几个游手好闲的牵头。”
于是,沈清澜在地图边缘,用只有自己能懂的缩写和箭头,标注了可能的巡逻时间和路线。
许洁带来的,则是关于山野的“活地图”。她利用本地媳妇的身份,借着打柴、采野菜的机会,冒着风险探路。
“老鹰崖那边那条采药道,俺去看了,”许洁在一次河边碰面时,语速飞快,“窄得很,边上就是深沟,带着孩子根本过不去!但俺发现它旁边有条被野猪拱出来的坡道,能绕上去,就是不好找,得扒开一堆刺藤。”
沈清澜立刻在地图上修正了老鹰崖的路线,用虚线标出那条隐秘的坡道,旁边画了个代表“危险”的叉,又打了个代表“可能”的问号。
“村东头那条小河沟,看着水浅,但底下都是烂泥,陷进去就完了!”许洁补充道,“要过河,得往下游走半里地,那边水急,但有石头可以踩着过去。”
地图上,那条小河被标注了“危险”和“可行渡口”的不同标记。
沈清澜自己,则利用每一次外出,无论是去小卖部,还是在李婆子允许下到附近山坡挖野菜,疯狂地验证和补充着细节。
她记住了哪条路拐角有个废弃的石磨,可以暂时藏身;记住了哪片竹林长得密,能遮挡视线;记住了村口那几个晒太阳的老头,通常什么时候会回家吃饭,留下空档;
她还留意到,村尾那间据说闹鬼、常年无人靠近的破土房,虽然阴森,但或许能作为一个临时躲避的据点。
所有这些信息,都被她用烧黑的木炭,以极其精简的符号和线条,密密麻麻地标注在地图上。这张布片,己经从一个简单的方位指示,进化成了一个充满动态信息的战略沙盘。
她凝视着这张凝聚了三人智慧、勇气和希望的地图,眼神专注而冰冷。
逃亡不是一时冲动,它需要周密的计划,需要一步步扫清障碍。
下一步:【取得完全信任,消除夜间锁门】
想要带着孩子一起逃离,比自己独自上路要难上许多,这是眼下最实际,也最关键的一步。
只有让李婆子和李老拐彻底放下戒心,不再在夜晚从外面锁死房门,她才能获得夜间的行动自由,才能在关键时刻,悄无声息地带着孩子离开这间屋子,去执行下一步计划。
她知道这很难。李婆子的精明和多疑,如同刻在骨子里。
目标己定,路线渐明。
接下来,就是如何一步步,将这张图纸上的线条,变为通往自由的现实之路。
她轻轻卷起地图,如同收起一件绝世神兵,再次将它藏入那黑暗的缝隙。
油灯熄灭,土房陷入一片漆黑。
但沈清澜的眼中,却仿佛有星光闪烁,照亮着前方那漫长而危险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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