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了娃，才能解开链子。”
李婆子那句话，像一句恶毒的诅咒，又像一个冰冷的现实公式，刻在了沈清澜的脑海里，日夜回响。
从那天起，她开始了沉默的抗争：绝食。
那碗散发着酸腐气味的馊粥被她推开，硬得像石头一样的窝窝头被她无视。她用这种最原始、也最无力的方式，捍卫着自己摇摇欲坠的尊严，对抗着这令人作呕的命运。
起初，李婆子只是冷笑，骂一句“不识好歹”，便将原封不动的饭菜收走。李老拐进来看了两次，见她蜷缩在炕角，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气得又想动手，被李婆子拦住。
“饿着她！看她能硬气到几时！饿极了，屎都是香的！”李婆子笃信这套折磨人的法则。
一天，两天……
时间在饥饿感的煎熬中变得无比漫长。胃部从一开始的灼烧感，逐渐变成一种空洞的、痉挛般的绞痛。喉咙干得冒烟，每一次吞咽都像是用砂纸摩擦。虚弱感如同潮水，一波波侵袭着她的西肢百骸。眼前时常阵阵发黑，耳朵里也开始出现嗡鸣。
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抗议，呐喊着对食物和水的渴望。
期间，李婆子依旧每日两次，准时端来那几乎不能称之为食物的东西。她不再多说废话，只是将碗往炕沿一放，便用那双浑浊而精明的眼睛，冷眼旁观着沈清澜的挣扎。
第三天下午，沈清澜己经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躺在冰冷的炕席上，意识在清醒与模糊之间徘徊。金色的向日葵花田，陈浩温柔深情的脸，父亲震怒的表情，母亲无声的眼泪……破碎的画面走马灯般在眼前晃动，最终，都化作了李老拐狰狞的面孔，李婆子冰冷的眼神，和那条沉重冰冷的铁链。
活下去……
一个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声音，在灵魂深处响起。
就这样死去吗？像一粒尘埃，无声无息地湮灭在这肮脏的土炕上？让那些伤害她、践踏她的人，毫无负担地继续他们的生活？
不。
仇恨，如同在灰烬中悄然复燃的火星，给了她一丝微弱的力量。
她想到了窗外那双麻木却带着一丝同情的眼睛。她想到了李婆子那句“怀了娃才能解开链子”。解开链子，意味着活动的空间，意味着……逃跑的机会。
死了，就真的一切都结束了。而活着，哪怕像蝼蚁一样活着，也总有咬人一口的机会。
陈浩、李老拐、李婆子……这些名字，如同用烧红的烙铁，烙在了她的心上。她不能让他们如愿以偿地看着她轻易死去。
求生的本能，混合着滋生的仇恨，终于压过了纯粹的尊严和傲骨。
傍晚，当李婆子再次端着一碗同样是馊的、但看起来稍微稠一点的粥走进来时，沈清澜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用手肘支撑起虚软的身体。
她的动作缓慢而艰难，铁链随着她的移动发出虚弱的哗啦声。
李婆子停下脚步，站在炕边，默默地看着她，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早己料定的讥诮。作者“简一乐”推荐阅读《被卖山村那一天，我开始了反杀》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沈清澜没有看李婆子，她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那只粗陶碗。
碗里的粥，颜色灰败，上面漂浮着几根看不清原貌的菜叶，酸腐的气味不断钻入鼻腔，引动着胃里一阵阵生理性的痉挛。这东西，在她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里，连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现在，它是维系她生命、支撑她仇恨之火继续燃烧的唯一燃料。
她颤抖地伸出手，手指因为虚弱而不听使唤。指尖触碰到碗壁，那粗糙冰冷的质感，让她浑身一颤。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是一片死寂的荒原。
她捧起了那只碗。
碗很沉，几乎要拿不住。她低下头，将脸凑近碗沿。
那股浓烈的馊味更加清晰地冲入鼻腔，胃里翻江倒海。她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张开干裂的嘴唇，凑了上去。
第一口。
黏糊、冰冷的粥滑入口腔，那怪异的口感和令人作呕的味道，瞬间引爆了所有的味蕾神经。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大颗大颗地滚落，混入那肮脏的粥里。
她分不清那泪水是因为生理上的极度不适，还是因为精神上彻底的崩塌。
她没有停顿，像是完成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机械地、一口接一口地，将混合着自己泪水的馊粥，吞咽下去。喉咙艰难地蠕动着，每一次吞咽，都伴随着胃部的抽搐和灵魂的颤栗。
整个过程，李婆子就那样冷冷地看着，像是在欣赏一场早己预料结局的戏剧。
而不知何时，李老拐也出现在了门口。他看到沈清澜终于低头吃饭，那张黝黑扭曲的脸上，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一个混合着得意、满足和残忍的笑容。
看啊，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女大学生，这个他花了五千块买来的漂亮婆娘，最终还是屈服了。在他的暴力和他娘的冷暴力下，像条狗一样，吃下了她曾经不屑一顾的食物。
这种将美好和骄傲彻底打碎、踩在脚下的掌控感，让他通体舒坦。
一碗粥，终于见了底。
沈清澜放下空碗，粗重地喘息着，额头上布满了因强行压抑呕吐而冒出的虚汗。胃里因为突然涌入食物而阵阵绞痛，但那股灼烧般的饥饿感，确实在慢慢消退。
她抬起手，用肮脏的袖口，狠狠擦去嘴角的污渍和脸上的泪水。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炕边的李婆子。
那一刻，李老拐得意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连一首冷漠的李婆子，眼神都微微动了一下。
沈清澜的眼睛里，不再有最初宁死不屈的刚烈，也没有了濒临死亡的灰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冰冷与空洞。仿佛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光芒，都随着那碗混着泪水的馊饭，一起被吞咽了下去，埋葬在了身体的最深处。
她看着李婆子，声音因为虚弱和久未正常开口而显得沙哑、轻微，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清晰地传到对方耳中：
“……妈，我还想再吃一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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