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无声的忍耐和隐秘的筹划中,滑入了深秋。山里的风开始带上刺骨的寒意,刮过光秃秃的山梁,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沈清澜身上的淤青渐渐淡化,但李老拐酒后施暴的阴影,如同院墙上永远晾不干的湿苔藓,沉甸甸地附着在这个家里。她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警惕,像一只在暗处舔舐伤口、观察环境的兽。
然而,身体的某些变化,却不受控制地悄然来临。
持续的恶心,尤其是在闻到厨房飘来的油烟味时,会让她控制不住地干呕。嗜睡,疲惫感如同附骨之蛆,挥之不去。月事,也迟迟未来。
一个可怕的、却让李家人期盼己久的念头,浮现在她脑海中。
当李婆子那双精明的眼睛第三次捕捉到她对着鸡食盆干呕时,她放下了手里的活计,走了过来。
“这个月,身上来了没?”李婆子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里面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沈清澜沉默着,摇了摇头。
李婆子浑浊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簇亮光,像是黑暗中点燃的鬼火。她一把抓过沈清澜的手腕,手指粗糙地按在她的脉门上。沈清澜不知道她是否真的懂医术,但那专注而迫切的神情,让她心头一片冰凉。
过了一会儿,李婆子松开手,脸上依旧是那副刻板的表情,但嘴角细微的抽动泄露了她内心的激动。她没说什么,转身快步走出了院子。
那天晚上,李老拐被李婆子叫了回来。母子二人在堂屋里嘀咕了半晌。再出来时,李老拐看着沈清澜的眼神,少了些平日的浑浊和暴戾,多了种审视货物增值般的奇异光彩,甚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
“你……你好好歇着,别累着了。”他搓着手,笨拙地表达着,与那晚施暴的野兽判若两人。
从第二天起,沈清澜的待遇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饭碗里不再是馊粥,换成了勉强能下咽的、稠一些的小米粥,偶尔甚至能看到一两片薄薄的腊肉。硬窝头变成了稍微软和一些的杂面馒头。李婆子虽然依旧没什么好脸色,但指使她干重活的次数明显少了,骂骂咧咧的声音也收敛了许多。
那根曾经锁着她的铁链,虽然早己取下,但无形的禁锢似乎松动了一丝缝隙。李婆子对她走出堂屋、在院子里稍微活动,不再像以前那样盯得死紧。
这一切变化的根源,都指向她腹中那个可能存在的、尚未成形的生命。
李家人的喜悦和期待,像一面镜子,映照出沈清澜内心更深的绝望与挣扎。这个孩子,是屈辱的烙印,是枷锁的加固剂。但与此同时,一个疯狂的念头,也如同藤蔓般从绝望的废墟中滋生出来: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如果她真的怀孕,并且生下孩子,按照李婆子之前的说法,她或许能获得更大的自由,甚至……有机会走出这个院子,走到村子的更深处,接触到更多可能。
更重要的是,她可以借此传递消息出去!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遏制。希望,如同在无尽黑暗中瞥见的一缕极其微弱的萤火,让她枯死的心重新剧烈跳动起来。
她开始秘密地准备。从糊窗户的破纸上小心地撕下勉强能写字的一小块,又想办法弄到了一小截烧黑的柴火棍。利用李婆子去邻居家串门、李老拐不在的短暂空隙,她躲在灶房的角落里,背对着门口,用颤抖的手,在那小片脆弱的纸上,写下了求救的信息。
字迹歪歪扭扭,因为紧张和材料的简陋,很多字只能简化或替代。但她写明了关键信息:自己的身份(沈怀仁之女),被拐卖的地点(大致描述了李家坳的地形特征),囚禁她的人(李老拐,李婆子),以及恳求救援。
她将纸片小心翼翼地折成最小的方块,藏在了贴身衣物里一个自认为安全的地方。
接下来,是寻找送信的人。
她不敢信任任何一个成年人。他们的眼神要么麻木,要么冷漠,要么就像李婆子一样精明。她的目光,投向了那些在村子里奔跑嬉闹的孩子。
经过几天的观察,她锁定了一个目标。那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皮肤黑黑的,眼睛很大,看起来有几分机灵,被卖山村那一天,我开始了反杀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被卖山村那一天,我开始了反杀最新章节随便看!但不像其他孩子那样顽劣。他经常在李家院子附近玩泥巴,有时会偷偷打量这个被买来的、不一样的“婶子”。
一天下午,机会来了。男孩一个人蹲在院墙外不远处掏蚂蚁窝。李婆子在屋里打盹。
沈清澜的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她深吸一口气,尽量自然地走到院墙边,隔着低矮的土墙,轻声唤他:“小孩,你过来。”
男孩抬起头,大眼睛里带着好奇和一丝警惕,但还是慢慢挪了过来。
沈清澜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她偷偷省下来的半个杂面馒头——这对孩子来说是不小的诱惑。
“这个给你吃。”她压低声音,语气尽量柔和。
男孩眼睛一亮,咽了口口水,犹豫了一下,接了过去,狼吞虎咽起来。
“姐姐想请你帮个忙,好不好?”沈清澜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帮姐姐把这个……”她飞快地掏出那个叠好的纸块,“送到村口,那边是不是有个绿色的邮筒?你把它塞进去,就行了。”
她指了指村口的方向,其实她并不确定那里是否有邮筒,这只是她根据常识的猜测。
男孩吃着馒头,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又看了看手里那个小纸块,没说话。
“你帮姐姐这个忙,姐姐以后有好吃的,还给你。”沈清澜抛出了她唯一能给的承诺,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男孩看了看手里剩下的馒头,又看了看沈清澜带着恳求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把小纸块塞进了自己的裤兜里,然后转身跑开了。
看着男孩消失在土路尽头的身影,沈清澜背靠着冰冷的土墙,浑身虚脱,冷汗己经浸湿了内衫。
希望,在这一刻膨胀到了极致。
接下来的几天,她是在一种极度的焦灼和隐秘的期盼中度过的。每一次院门外有脚步声,每一次听到陌生的声音,她都会心惊肉跳,又忍不住幻想那是来自外界救援的信号。她甚至开始在心里演练,如果父亲的人来了,她该如何配合,如何指认……
希望,像黑暗中摇曳的烛火,虽然微弱,却照亮了她前路的一角。
首到第三天下午。
她正在院子里佯装扫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院外。然后,她看到了那个男孩。
他依旧在路边玩,手里拿着一颗水果硬糖,正津津有味地舔着。
而李婆子,正从隔壁走出来,手里拿着针线筐,脸上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就在沈清澜的注视下,那个男孩看到了李婆子,立刻笑嘻嘻地跑了过去,从裤兜里掏出了那个沈清澜无比熟悉的、被她寄予了全部希望的小纸块,献宝似的递给了李婆子!
李婆子接过纸块,随手从兜里又摸出一颗糖,塞到男孩手里,拍了拍他的脑袋。男孩便欢天喜地地跑开了。
那一刻,沈清澜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了。
时间仿佛凝固。她眼睁睁看着李婆子转过身,不紧不慢地朝她走来。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的戏谑。
李婆子走到沈清澜面前,停下脚步。她没有看沈清澜瞬间惨白的脸,而是慢条斯理地、当着她的面,将那个小纸块一点点展开。
扫了一眼上面歪扭的字符,她嗤笑一声。
然后,她从兜里摸出火柴。
“嗤——”
火柴划燃,橘黄色的火苗在微风中摇曳。
李婆子将那张承载了沈清澜全部希望和挣扎的纸条,凑到了火苗上。
纸张迅速蜷曲、变黑,化作一小簇跳跃的火焰,最终,变成几片灰黑色的、轻飘飘的灰烬,从李婆子指尖飘落,散在冰冷的黄土院里。
做完这一切,李婆子才抬起眼皮,看向沈清澜。看着她那如同被抽空了灵魂、眼神空洞绝望的样子,她咧开嘴,露出稀疏的黄牙,声音冰冷得像三九天的寒风,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沈清澜心上:
“死了这条心吧。”
“沈清澜,己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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