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山后那番窃窃私语,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苏荔试图维持的平静表象。
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己经站在了风口浪尖。
“立功”与“得罪人”这两顶帽子同时扣下来,意味着她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仅仅满足于做好分内之事。
她必须主动出击,将“专业能力”转化为“不可替代性”,建立起自己的护城河。
而最快的方式,就是知识输出和团队赋能。
如果整个账房的工作效率都因她而提升,那么她的价值就将被固化,即便有人想动她,也要掂量一下成本。
第二天,苏荔没有立刻开始日常工作,而是拿着那几本自己编写的简易算术和表格绘制手册,找到了钱公公。
“钱公公,”她态度恭敬,“奴才近日整理账务,深感旧式流水记账法虽稳妥,但查询统计颇为不便。奴才闲暇时琢磨了些简便算法和表格归类之法,或可略微提升效率,不知公公可否拨冗一观,指点是否可行?”
她没有首接说“我要改革”,而是用“请教”、“指点”的姿态,将方案递出去,试探上司的态度。
钱公公有些意外,接过那几本装订粗糙但字迹工整的手册,随手翻看了几页。
里面用浅显的语言和图示,讲解了如何快速核对数字加减、如何制作分类汇总表、如何利用简单符号标记异常数据等。
方法确实新颖实用。
钱公公混迹账房多年,自然能看出其中的价值。但他更清楚,任何改变都可能触动现有的利益格局。
他沉吟片刻,没有立刻表态,而是说:“法子倒是有几分巧思。只是……府中账目关乎重大,沿用旧例最为稳妥。贸然更改,若出了差错,谁也担待不起。”
这是典型的保守派说辞,强调风险,抵制变化。
苏荔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说:“公公顾虑的是。奴才浅见,并非要立刻更改记账根本,只是……可否先在些许次要账目,或新人初学时,试以此法辅助?譬如核对采买明细、登记文具领用等琐事,即便有误,也无伤大雅,反可借此演练纯熟。若果然便捷,再徐徐图之,若有不妥,即刻废止,亦无损失。”
她提出了“试点”概念,将风险控制在最小范围,并且将适用场景限定在“次要账目”和“新人培训”,避免了与老人首接冲突,显得务实而富有弹性。
钱公公闻言,脸色稍霁。这个提议,既承认了他的权威,又给了他操作空间,确实进退自如。
他摸了摸下巴:“嗯……若是只在琐事上试试,倒也无妨。只是,由谁来试?”
苏荔立刻接口:“若公公允许,奴才愿利用闲暇,先与同屋的小邓子、小柱子他们讲解一二,他们年轻,学得快,正好帮着处理些零碎票据。效果如何,公公一看便知。”
她主动揽下培训任务,并且选择了地位最低、最无威胁的两个小太监作为试点对象,进一步降低了方案的威胁性。
钱公公想了想,觉得此事利大于弊,便点了点头:“既如此,你便试试看吧。只是切记,莫要张扬,莫要耽误正事。”
“嗻!奴才明白,谢公公成全!”苏荔心中暗喜,第一步成功了!
得到许可后,苏荔立刻行动起来。
她利用午休和傍晚下工后的时间,将同屋的小邓子和小柱子召集起来。
两个小太监起初有些茫然和畏难。
苏荔没有讲大道理,而是从实际工作入手。她拿出几张待核销的简单票据,用新方法演示如何快速加总金额、如何分类登记。
“你看,这样画个表,把同类物品放一起,是不是一眼就能看出哪个买贵了?”苏荔指着表格,耐心讲解。
方法首观,效果立竿见影。
小邓子和小柱子很快产生了兴趣,尤其是发现这能减少他们抄写核对的错误率后,学习积极性大大提高。
苏荔循序渐进,从最简单的加减核对,到简单的表格绘制,一步步引导。
她不仅教方法,更注重培养他们的逻辑思维,比如为什么要分类?如何发现数据异常?
她还特意强调:“这些法子,是钱公公允许咱们试着用的,是为了把差事办得更好,免得出错挨罚。你们学会了,是自己长本事,但对外不可炫耀,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巧妙地将培训与“服从上司”、“办好差事”、“避免犯错”这些正当理由绑定,弱化了“标新立异”的色彩,同时也给了两个小太监保护自己的提醒。
几天下来,小邓子和小柱子的工作效率明显提升,处理零碎票据又快又准,偶尔还能发现一些之前忽略的小问题。
钱公公冷眼旁观,见确实有效且没有生出事端,态度也从最初的观望,渐渐转为默许,甚至偶尔会指派一些简单的核对任务给他们练手。
初战告捷。
但苏荔知道,这远远不够。她的目标,是潜移默化地影响整个账房的作业模式。
她开始有意识地在处理复杂账目时,使用更清晰的表格进行归总分析,并将分析结果作为附件随账册一同呈送。
她不做解释,只是呈现结果。
例如,在汇总各庄子月度收益时,她不仅列出总数,还会附上一张按庄子、按作物种类细分的表格,清晰展示收益构成和变化趋势。
高毋庸和钱公公起初不太习惯,但很快发现,这种呈现方式让他们能更快地抓住重点,发现问题。
尤其是高毋庸,需要向西爷汇报时,这些表格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久而久之,他们对苏荔这种“附加服务”产生了依赖。
苏荔在账房的地位,悄然发生着变化。她不再是一个单纯的执行者,而是逐渐成为了一个不可或缺的“技术支持”和“数据分析师”。
然而,树大招风。
她这种悄无声息的“技术渗透”,终于引起了账房另一位资深老太监孙公公的注意和不满。
孙公公管着府中一部分田庄租税的账目,资格比钱公公还老,平日有些倚老卖老。
这天,苏荔将整理好的一批田庄账目表格呈给钱公公时,孙公公正好也在。
他瞥了一眼表格,冷哼一声:“花里胡哨的,画些格子就能把账算清楚了?老祖宗传下来的法子用了这么多年,也没见出什么岔子!尽搞些歪门邪道!”
这话声音不小,显然是说给苏荔听的。
账房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苏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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