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清的肩头缠着厚厚的纱布,谢临舟正用镊子小心翼翼地清理伤口边缘的血痂。烛火摇曳,将他专注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指尖的力道轻得像怕碰碎琉璃。
“疼吗?”他问,声音比烛火还轻。
沈寒清靠在软榻上,看着他垂落的睫毛,喉结动了动:“你下手再重些,或许能把我疼醒。”
谢临舟手一顿,抬眸瞪他:“还贫?影阁阁主的掌风带着内劲,这伤口看着浅,里面的筋骨都受了震荡。若不是你逞强……”
“不逞强,难道看着他在你我面前嚣张?”沈寒清打断他,目光落在他握着镊子的手上。那只手白皙修长,虎口处却有一道浅浅的月牙形疤痕,像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划过。
他忽然伸手,轻轻抚过那道疤。
谢临舟浑身一僵,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你做什么?”
“这疤……”沈寒清的声音沉了下来,“是怎么来的?”
谢临舟垂下眼帘,声音低得像叹息:“小时候的事了,记不清了。许是被猫抓的,许是摔在石头上划的。”
沈寒清却没放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闪躲,他猛地坐首,不顾肩头的伤,拽过谢临舟的手重新按在掌心,指尖一遍遍那道月牙疤:“是不是十年前,在城郊那座废弃的城隍庙?你被几个蒙面人绑在柱子上,他们拿刀子划你的手,逼你喊他们‘主子’?”
谢临舟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血色褪尽:“你……你怎么知道?”
那是他深埋心底的噩梦。十岁那年被掳走,绑在冰冷的柱子上,手腕被勒出紫痕,虎口被刀划破时,他以为自己死定了。首到一个浑身是伤的少年踹开庙门,手里攥着块半截砖头,疯了似的朝蒙面人砸去,少年背上还插着支箭,血顺着脊梁骨往下淌,却硬是拖着他逃出了城隍庙。
他只记得少年把他塞进草垛,塞给他一块还带着体温的麦饼,说:“别怕,我叫沈寒清,以后谁敢欺负你,就报我的名字。”
后来他被家人找回,再去找那少年时,城隍庙早己空无一人,只有地上一滩发黑的血迹,和半截染血的箭羽。
“那少年……”谢临舟的声音发颤,抬眸时眼底蒙着水雾,“是你?”
沈寒清看着他虎口的月牙疤,与自己肩头那道箭伤隐隐重合,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涩。当年他替父亲送密信,撞见影阁的人在城隍庙私刑,本想绕道走,却听见里面有孩子的哭声——那哭声脆生生的,像只受惊的幼鸟,他鬼使神差地冲了进去。
“是我。”沈寒清的声音哑得厉害,“我找了你五年。你家马车走得快,我追了半条街,只捡到你掉在地上的玉佩,上面刻着个‘临’字。”
他从枕边摸出个锦袋,倒出枚温润的羊脂玉,玉上“临”字被得光滑透亮。
谢临舟看着那枚玉佩,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当年他攥着玉佩哭了一路,回到家发现玉佩不见了,为此病了一场。
“原来……”他哽咽着,说不出完整的话。难怪初见时总觉得沈寒清眼熟,难怪摄政王身上的冷冽总让他莫名安心,原来他们早就结下过生死羁绊。
沈寒清抬手,用指腹擦去他的眼泪,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他把谢临舟塞进草垛时,这孩子也是这样哭,抽抽噎噎地拽着他的衣角,说:“小哥哥,你的血染红了草,会冻成冰的。”
“你看。”沈寒清低头,扯开肩头的纱布,露出那道还在渗血的伤口,位置恰好在当年箭伤的上方,“这伤与当年的箭伤重合了。”
谢临舟看着那道新伤叠旧疤,忽然按住他的肩膀,俯身用唇轻轻碰了碰纱布边缘。动作轻得像羽毛,带着滚烫的呼吸,烫得沈寒清浑身一颤。
“沈寒清,”谢临舟抬起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眼神却亮得惊人,“影阁欠我们的,不止是血债。”
“嗯。”沈寒清攥紧他的手,将那枚刻着“临”字的玉佩塞进他掌心,“欠你的,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讨回来。”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映得两人交握的手上,旧疤与新伤隐隐重合,像一道跨越十年的符咒。
这夜,谁也没再提影阁,也没说朝堂纷争。谢临舟替沈寒清重新包扎好伤口,沈寒清则听谢临舟讲他这些年的寻觅——原来不是只有他在找,对方也从未放弃过。
天将亮时,谢临舟趴在床边睡着了,沈寒清轻轻抽出被他攥着的手,指尖拂过他虎口的月牙疤,又抚过自己肩头的伤。
他忽然明白,影阁不是敌人,而是命运派来的信使。十年前没能护他周全,十年后以伤疤为契,让他们重新认出彼此。
窗外的启明星亮得耀眼,沈寒清低头,在谢临舟发顶印下一个轻吻。
“这一次,”他对着晨曦低语,“我不会再让你从我身边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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