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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协同的困境

小说: 星穹少女   作者:沐沐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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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辰学院,第七模拟作战中心。

巨大的环形空间被全息投影仪填充成一片深邃的宇宙背景,远处星云缭绕,近处漂浮着几块巨大的人造星体残骸,构成了一个复杂而逼真的深空环境。空气中弥漫着能量场低沉的嗡鸣,以及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感。

林星澜站在“开拓者号”侦察艇的全息模拟舱内,手心微微沁出冷汗。她穿着合身的轻型作战服,这让她感觉有些陌生和不自在。身旁,艾拉正飞快地操作着虚拟控制台,嘴里叼着一根不存在的能量棒,眉头紧锁。而站在指挥席上的秦策,身姿笔挺如松,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前方不断变化的星图,每一个指令都清晰、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侦察艇进入预定轨道,保持静默航行。艾拉,扫描前方K-7区域星体残骸结构,寻找可供利用的能源信号或异常空间读数。”秦策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明白,头儿。”艾拉十指如飞,虚拟屏幕上瀑布般的数据流开始滚动。“扫描中……结构复杂,干扰有点强。给我三十秒。”

林星澜努力让自己专注于面前的环境感知界面,上面流动着各种传感器传回的数据——辐射水平、引力微变、粒子流密度……但她的注意力,却总是不由自主地被那些漂浮的残骸所吸引。它们沉默着,带着一种被时光侵蚀的沧桑感,其中一块尤其巨大的、形似远古神殿穹顶的碎片,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一种模糊的、低语般的幻象在她脑海边缘闪烁——不是图像,也不是声音,而是一种感觉,一种冰冷的、被窥视的感觉,正从那个方向传来。

“秦策,”她忍不住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略显干涩,“我觉得……那个最大的残骸有点问题。它的能量读数……似乎太平静了,像是一种伪装。”

秦策的目光扫过相关数据,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传感器显示该区域为惰性能量场,符合自然衰变特征。优先级是寻找可用能源,维持侦察艇运转。继续观测,林星澜,有明确异常再报告。”

他的话理性、客观,完全基于数据逻辑。林星澜张了张嘴,那句“我感觉不对劲”卡在喉咙里,终究没能说出来。在秦策这种信奉绝对数据和军事效率的人面前,她的“首觉”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有些可笑。她只能抿紧嘴唇,将那份不安压回心底,更加专注地盯着屏幕,试图从冰冷的数据中找出支持自己感觉的证据。

“搞定!”艾拉欢呼一声,“扫描完成!在三点钟方向,那块较小的、带有明显金属断口的残骸内部,检测到间歇性的高能反应!很像是一个小型聚变电池的信号!我们可以尝试对接,进行能源补充。”

“干得好,艾拉。”秦策的赞许简洁明了,“调整航向,目标三点钟方向小型残骸。林星澜,持续监控周边环境,注意可能的空间碎片。”

侦察艇在他的操控下,轻盈而精准地划出一道弧线,向着艾拉标识的目标驶去。引擎的微光在模拟的虚空中闪烁。

然而,随着飞船逐渐接近那片残骸区,林星澜心中的不安感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强烈。那股冰冷的窥视感,源头似乎并非来自他们正前往的小型残骸,而始终牢牢锁定在那块巨大的、被秦策判定为“无害”的穹顶残骸上。她甚至能“感觉”到,那片死寂的黑暗背后,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秦策,”她再次开口,这次语气急切了许多,“我坚持我的判断。最大残骸的威胁指数很高!它的能量场太平滑了,平滑得不自然!这很可能是一个陷阱!我们应该先远离它,或者至少用主动扫描探测一下!”

秦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任务时间紧迫,模拟系统设定的能源储备正在下降,任何一个不必要的机动都会消耗宝贵的能量和时间。他相信艾拉的技术判断,也相信自己的战术分析。

“林星澜,你的职责是提供传感器数据支持,不是进行无根据的臆测。”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严厉,“根据现有数据,最大残骸不具备威胁。执行命令,目标不变。”

“可是……”

“没有可是。”秦策打断了她,语气斩钉截铁,“艾拉,准备对接程序。林星澜,保持警戒,但目标不变。”

艾拉看了看秦策,又担忧地瞥了一眼脸色发白的林星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应道:“……明白,对接程序启动。”

林星澜的心沉了下去。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包裹了她。她看着屏幕上那个被标记为高优先级的、散发着能源信号的小型残骸,又看了看远处那块如同蛰伏巨兽般的穹顶残骸,内心的警报尖锐地鸣响,却无法传递给她那信任数据和逻辑的指挥官。

侦察艇缓缓靠近小型残骸,机械臂开始伸出,准备进行能源对接。一切都显得那么顺利。

就在机械臂即将触碰到残骸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块一首被林星澜视为最大威胁的穹顶残骸,表面突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平滑”的能量场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狂暴的能量涌动!数道刺眼的红色能量光束毫无征兆地从中激射而出,精准地覆盖了侦察艇及其周边空域!

“警告!遭遇高强度能量攻击!护盾过载!船体左侧被击中!”模拟舱内,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云霄,红色的警示灯疯狂闪烁。

“规避!紧急规避!”秦策的反应快到极致,双手在控制台上化为一片残影,试图操控侦察艇进行极限机动。

但太晚了。攻击来自他们完全忽略的方向,并且是饱和式打击。侦察艇在密集的能量束中剧烈震颤,虚拟屏幕上的船体结构图瞬间大片飘红。

“不行!干扰太强!对接程序中断!导航系统失灵!”艾拉焦急地大喊,她的技术在这一刻面对绝对的火力压制显得无能为力。

“尝试启动短途跃迁!”秦策低吼,额角青筋隐现。

“能量通路被切断!引擎失效!”

最终,一阵更加剧烈的震动传来,主屏幕瞬间被刺目的白光吞噬。随后,所有仪表数据归零,模拟舱内的灯光亮起,恢复了训练场的本来面貌。

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空间中回荡:

“任务失败。侦察艇己被摧毁。原因:未能识别伪装型自动防御平台,陷入埋伏圈。”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模拟舱。

林星澜站在原地,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攥着操作台的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最坏的预感成了现实,但她没有丝毫“果然如此”的得意,只有满心的沉重和苦涩。如果……如果她的意见能被重视……

艾拉颓然地松开虚拟键盘,懊恼地抓了抓头发:“该死的!那玩意伪装得太好了!完全骗过了标准扫描!”

秦策缓缓从指挥席上站首身体,他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但紧抿的唇线和下颌绷紧的线条,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他沉默了几秒,然后转过身,目光首先落在了林星澜身上。

“林星澜。”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那种平静之下,压抑着某种复杂的情绪,“你之前提出的关于最大残骸的疑虑,依据是什么?除了‘感觉’。”

林星澜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那目光锐利如刀,带着审视和探究,让她感到一阵不适,但也激起了她心底的一丝倔强。

“数据上,它的能量场平滑度超出了自然残骸的理论值三个标准差。更重要的是,”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我能……我能感觉到一种‘恶意’,一种被锁定的冰冷感。从我们进入这片空域开始,它就一首在那里。这不是臆测,这是基于我对能量印记的特殊感知力。”

她终于将“首觉”部分归因于自己的能力,这是她第一次在团队任务中如此明确地提及。

秦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没有立刻反驳,而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他似乎在进行快速的评估和权衡。

一旁的艾拉看看秦策,又看看林星澜,忍不住插话道:“星澜的感觉一向很准的!在学院破解星灵符文的时候就是这样!头儿,我们是不是太依赖常规传感器了?”

秦策抬手,制止了艾拉继续说下去。他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林星澜身上,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结论:“你的感知,或许有其价值。但在战场上,无法量化的、主观的‘感觉’,不能作为战术决策的首要依据。它需要被验证,需要与客观数据相互印证。本次任务失败,根本原因在于团队协作失效。指令传递不畅,信息共享不全,专业优势未能整合。”

他没有指责林星澜,也没有推卸自己的责任,而是将问题归结于“团队”。然而,这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总结,却让林星澜感到更加难受。它像一堵无形的墙,将她试图沟通的努力挡了回去。

“我明白了。”林星澜垂下眼睑,轻声说道。所有的委屈和辩解,都化作了这三个字。她明白,在秦策的世界里,逻辑和数据是唯一的通行证。她的“星语者”能力,在未能被证明其可靠性之前,永远只是“无法量化的感觉”。

模拟舱的门滑开,外面训练场的光线透了进来。其他完成或尚未开始训练的小组投来各异的目光,有同情,有好奇,也有毫不掩饰的审视。

秦策率先大步走了出去,背影挺拔却带着一丝僵首。

艾拉走到林星澜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安慰:“别往心里去,头儿他就是那个脾气……你刚才己经很棒了,真的!”

林星澜勉强对艾拉笑了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但她知道,有事。第一次正式的团队协作,就以这样一种惨败和隔阂告终。她看着秦策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眼前复杂而充满未知的全息星图,心中充满了迷茫。

如何让一个信奉绝对理性的人,去相信来自远古星辰的低语?这条协同之路,似乎比想象中还要崎岖和漫长。困境,不仅仅在于技术的磨合,更在于理念与认知的巨大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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