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缉妖尉的第一天,陈默并没有立刻前往城西处理痋藤母体。
他很清楚,以自己目前的状态和认知,贸然再去接触那株危险的共生体,无异于自寻死路。心神之力仅恢复少许,共生契约如同跗骨之蛆般持续消耗着他的精力,更重要的是,他对“痋藤”(柳知白称之为痋妖木)的了解还停留在表面。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他信奉的准则。
因此,在向柳知白报备后,陈默带着小夭(苍牙因其妖族身份过于显眼,被留在院落内修养)来到了镇妖司的藏书阁。
藏书阁是一座独立的五层塔楼,飞檐斗拱,气势恢宏。门口有气息沉凝的老者值守,验过陈默的缉妖尉腰牌后,便放他入内,只是目光在小夭身上略微停留,似乎看出了她的妖族身份,但并未多言。
进入阁内,一股混合着陈年墨香、纸浆和淡淡防虫草药的气息扑面而来。一层空间极为开阔,密密麻麻排列着高大的书架,上面分门别类地摆放着无数卷宗、书籍、玉简。光线透过高窗洒落,在布满灰尘的空气里形成一道道光柱。
按照索引,陈默首接找到了存放妖物图鉴、异闻录以及草木精怪相关典籍的区域。
“我们需要所有关于痋妖木,或者形态、特性与之相似的妖植记录。” 陈默对小夭说道。小夭的幻术在寻找特定信息时也能派上用场,她能模糊感知到哪些书籍上附着着与生机汲取、寄生相关的微弱能量残留。
两人分头在浩瀚的书海中翻阅起来。
镇妖司的收藏果然非同凡响。陈默看到了许多光怪陆离的记录:《南山精怪志》记载了能口吐人言、迷惑行人的妖花;《北荒异物考》描绘了以血肉为食的捕人藤;《水经注·妖异篇》甚至提到了江河中能制造幻境、拖人溺毙的水鬼草……
但这些,都与痋藤母体那种大规模寄生、汲取生机、并能操控傀儡的特性有所不同。
时间一点点过去,陈默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心神之力的缓慢恢复让他依旧感到疲惫。就在他准备稍作休息时,小夭拿着一本材质特殊、封面呈暗褐色的古籍走了过来。
“陈默,你看这个。”小夭将古籍递过,语气带着一丝发现线索的兴奋。
陈默接过,书名是《南疆异植考》,作者署名己模糊不清。翻开书页,里面的文字并非印刷,而是手抄,夹杂着许多精细的彩色手绘图画。
他快速翻阅着,当翻到其中一页时,他的目光骤然凝固!
书页上,绘制着一株植物的图画——扭曲的主干、人面状的褶皱、蔓延的黑色藤蔓、以及悬挂的虫蛹状果实……与他在义庄见到的痋藤母体,至少有七分相似!
图画的旁边,用古雅的篆文标注着名称:怨瘿痋木。
其下是详细的说明:
“怨瘿痋木,生于南疆瘴疠之地,非自然所生,乃人为培育之邪植。多以枉死之人心头精血与怨念为引,混合妖植鬼哭藤之种,辅以秘法,埋于聚阴之地,经年乃成。”
“此木成体,根系深扎,可释放‘痋孢’,无形无质,寄宿生灵。寄生者初时如染寒症,继而生机渐失,皮肉灰败,终成其养料。母体更能操控被寄生者或以其尸骸为傀儡,谓之痋奴。”
“痋木核心藏有木心,乃其力量与意识之源。欲除此木,必毁其木心。然木心深藏,且有痋奴护卫,极为棘手。”
“注:上古有秘术,可与未彻底成熟的‘怨瘿痋木’订立‘魂饲之契’,以自身魂力与负面情绪为饵,引导其生长,乃至一定程度操控其行为,然风险极大,易遭反噬,为禁忌之术。”
看到这里,陈默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人为培育!魂饲之契!
城西的疫病,根本不是什么天灾,而是一场人为制造的灾难!有人利用枉死者的怨念和精血,在临江府城西培育了这株可怕的怨瘿痋木!
而自己阴差阳错订立的【共生契约】,在某种程度上,竟然与古籍中记载的禁忌之术“魂饲之契”有相似之处!都是以自身灵魂为媒介与痋木建立联系。区别在于,他是依靠《妖契法典》的法则力量强行链接,而魂饲之契更像是主动喂养和引导。
“看来,我们卷入的麻烦,比想象中更大。” 陈默合上古籍,声音低沉。这不仅仅是一株妖植作祟,其背后很可能隐藏着一个或一群精通邪术、视人命如草芥的幕后黑手。
“能培育这种邪物的人,一定非常可怕。” 小夭也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木心……”陈默捕捉到了关键信息。摧毁木心,是彻底解决痋木的方法。但木心深藏,且有大量痋奴护卫。强攻?以他们现在的力量,加上镇妖司,或许能做到,但必然损失惨重,而且可能打草惊蛇,让幕后之人逃脱。
或许……可以利用这【共生契约】?
陈默闭上眼睛,仔细感知着那缕与痋木母体连接的微弱意识。他能感觉到母体的“饥饿”与“混乱”,也能模糊地感应到,在母体庞大的身躯深处,有一个地方凝聚着最为精纯和庞大的能量,那应该就是木心所在。
因为契约的存在,他似乎能对痋木母体施加一些极其微弱的影响,比如……安抚它的躁动,或者,在某种程度上,引导它的“食欲”?
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在陈默脑海中逐渐成型。
他需要更深入地理解这共生契约,更需要恢复和提升自己的力量。同时,必须暗中调查,找出培育这怨瘿痋木的幕后之人!
“我们回去。”陈默将《南疆异植考》小心收好,这本古籍是关键证据和情报来源。
离开藏书阁时,陈默感觉到值守老者的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似乎在他怀中的古籍上停留了一瞬。
陈默心中一凛,面色如常地拱手离去。
回到柳知白安排的院落,陈默立刻将自己关在静室,开始尝试主动沟通和驾驭那缕共生链接。这很危险,如同在悬崖边行走,稍有不慎就可能被痋木的混乱意识反噬。但有《妖契法典》护体,以及从古籍中获得的知识,他至少有了方向。
同时,他让小夭和苍牙,通过他们自己的渠道,暗中留意城西封锁区内外是否有行踪可疑之人,或者打探近期临江府是否有大量人口莫名失踪、特别是与枉死、怨念相关的案件。
风暴,才刚刚开始。陈默这个新晋的缉妖尉,不仅要面对凶险的妖物,更要揭开一场精心策划的人为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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