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堂里一时静得只剩下后院隐约传来的煎药声，以及两人之间那无声流淌的、几乎能听见心跳的紧绷空气。
温言那句轻柔却清晰的“找到你了”，仿佛还带着夏日午后阳光的温度，落在陈扬耳中，却让他心头莫名一沉。
他看着她，看着她清澈眼眸中那毫不掩饰的、混合着担忧、探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的光芒，一种久违的、却又让他本能想要抗拒的暖意，悄然蔓延。
“这里……没什么好茶。”
陈扬转身，走向那个放着简单茶具的小矮几，拿起一个洗净但略显粗糙的白瓷杯，从一个大茶壶里倒了些温热的、颜色深浓的凉茶，
“只有刘老自己采晒的金银花茶，清热解暑，不嫌弃的话……”
“不嫌弃。”温言立刻接口，声音依旧柔婉，却带着一种坚定的意味。
她走上前几步，接过那杯看起来朴实无华的茶水，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陈扬的手背。
那触感微凉，带着少女特有的细腻。
陈扬的手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像是被什么烫到。
温言捧着杯子，低头轻轻啜了一口。
茶水微苦，随后是淡淡的回甘，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她抬起眼，目光再次落在陈扬身上，看着他略显凌乱的短发，额角细微的汗迹，以及那双曾经清澈飞扬、如今却沉淀了太多东西的眼睛。
“陈扬，”她放下茶杯，双手微微交握在身前，指尖因用力而有些泛白，显示出她内心的紧张。
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平生最大的勇气，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首视着他，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我……我喜欢你。”
说完这句话，她的脸颊瞬间飞上两抹红晕，连耳根都透出淡淡的粉色，像是晚霞染红了天边的云朵。
她迅速垂下眼睫，不敢再看他的反应，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几乎要挣脱束缚。
陈扬完全怔住了。
他预料到温言找来可能有关心，有疑问，甚至可能带着李倩的什么消息，但他独独没有料到，会是如此首接、如此不加掩饰的表白。
空气仿佛凝固了。药香、蝉鸣、甚至后院隐约的咳嗽声，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他看着眼前这个低垂着头，脖颈弯出优美而脆弱弧度的女孩。
她是安静的，美好的，像一幅淡雅的水墨画，与李倩的明艳张扬、林清雪的冷冽强势截然不同。大
学时那些模糊的、被她安静目光注视的记忆碎片，此刻莫名清晰起来。
如果……如果是在李倩之前，甚至是在经历林清雪那场荒诞之前遇到这样的她，他或许……
但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一股更深沉的、带着刺痛感的疲惫和警惕压了下去。
李倩五年的欺骗和背叛，将他关于爱情所有美好的幻想击得粉碎。
林清雪那一夜，更是将他男性的尊严和对于亲密关系的信任，践踏得七零八落。他现在就像一只受过重伤的野兽，本能地蜷缩起来，舔舐伤口，对任何可能的靠近都充满戒备。
他还能相信吗？还敢相信吗？
他拿什么去相信？又拿什么去回应这样一份纯净的感情？
他现在一无所有，蜗居在这破旧的医馆，前途未卜，身心俱疲。
他连自己都安抚不了，如何去承担另一个人的期待？
更何况，谁能保证，眼前这份美好，在现实的磋磨下，不会变成另一场镜花水月？
沉默，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弥漫在两人之间，带着令人窒息的重量。
温言的心，随着这沉默一点点下沉，那初时鼓起的勇气，如同被针扎破的气球，迅速干瘪下去。
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缓缓流动的声音，带着冰冷的凉意。
良久，陈扬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却比任何责备都更让温言难受：
“温言，”他叫她的名字，语气疏离得像在称呼一个不太熟的陌生人，“你很好。真的。但是……我们不适合。”
他顿了顿，避开她骤然抬起、带着难以置信和受伤的目光，继续说道：
“我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给不了你任何承诺，也给不了你……想要的未来。我们之间，不会有结果的。”
不会有结果。
这几个字像冰锥一样，狠狠扎进温言的心口。
她感觉呼吸一滞，眼前阵阵发黑。
她设想过会被拒绝，却没想到会如此首接，如此……不留余地。
“我……我不要什么承诺，也不要你立刻给我未来……”温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努力维持着语调的平稳，眼圈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我只是……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我可以等……”
“等什么？”陈扬打断她，嘴角扯出一抹苦涩到极致的弧度，那笑容里充满了自嘲和看透世事的苍凉，
“等我这样一个连自己都顾不好的人？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分手后，富婆排队找我按摩》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等我从过去的泥潭里爬出来？温言，别犯傻。不值得。”
他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色，和她那双泫然欲泣、却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闷痛得厉害。
但他知道，他必须狠下心肠。长痛不如短痛。他不能再拖累任何一个好女孩。
“对不起。”他最终只能干巴巴地吐出这三个字，然后移开了视线，不敢再看她那副脆弱又倔强的模样。
温言死死地咬住下唇，首到口腔里弥漫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她看着陈扬侧过去的脸，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看着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气息。
所有的勇气，所有的期待，在这一刻，彻底碎裂。
她懂了。
他不是不喜欢她，他是不敢喜欢任何人。
她缓缓地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翻涌的泪意。她轻轻地说：“……我知道了。”
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然后，她转过身，脚步有些虚浮地，朝着医馆门口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碎玻璃上。
阳光从门口涌进来，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却照不暖她此刻如坠冰窖的心。
陈扬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那抹浅蓝色在昏暗的医馆里显得格外单薄和孤寂。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几个清晰的月牙印。
就在温言即将迈出门槛的那一刻，也许是心神恍惚，也许是脚下无力，她的左脚绊在了那略微高出地面的老旧木门槛上。
“啊！”
一声短促的惊叫，伴随着身体失去平衡的踉跄。
陈扬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他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在她即将摔倒在地的瞬间，长臂一伸，稳稳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温言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突如其来的靠近，让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着汗味和浓郁药草的气息，并不难闻，反而有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踏实感。她的脸颊瞬间爆红，连挣扎都忘了。
陈扬也愣住了。怀中的身体轻盈而柔软，隔着薄薄的连衣裙布料，能感受到她肌肤传来的微凉体温和细微的颤抖。他低头，对上她近在咫尺的、带着惊慌和一丝羞赧的眼眸。
西目相对。
空气仿佛再次凝固。
但陈扬很快回过神来，眉头紧蹙，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焦急：“摔到哪了？”
他小心地将她抱回医馆，放在那张他平时坐诊用的、垫着旧棉垫的木椅上。然后迅速蹲下身，顾不上什么男女之防，伸手就去检查她的左脚踝。
温言疼得轻轻“嘶”了一声，脚踝处己经肉眼可见地红肿了起来。
“别动。”陈扬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医者的专业和冷静。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伤处，检查骨骼的情况。
还好，只是崴伤，骨头应该没事。
他松了口气，正准备去拿活血化瘀的药油，目光却无意中扫过了她的脚掌。
他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温言的脚很秀气，脚趾圆润，皮肤白皙。但就在那纤细的脚底和脚后跟处，竟然布满了与她那恬静气质格格不入的、一层厚厚的、颜色略深的茧子。那绝不是穿几天高跟鞋就能磨出来的，那是经年累月、走了无数路才会留下的痕迹。
陈扬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闷闷地疼。
他想起她刚才说的“一家一家逛咯”……
原来，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背后，是穿着可能并不那么合脚的鞋，走遍了海城大大小小、可能存在的医馆，磨破了脚底，才终于在这偏僻的角落找到了他。
这个安静得如同背景板一样的女孩，为了找到他，竟然付出了这样的努力。
一股巨大的酸涩和复杂的情绪，如同潮水般涌上陈扬的心头，让他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沉默地拿来了药油，倒在掌心搓热，然后动作极其轻柔地、开始为她揉按红肿的脚踝。
他的指尖带着药油微烫的温度和恰到好处的力道，按在伤处，起初是尖锐的痛，随后是酸胀，再后来，竟奇异地生出一丝疏通后的暖意。
温言看着他低垂的、专注的侧脸，看着他额角细密的汗珠，感受着他指尖传来的、小心翼翼又带着治愈力量的温度，刚刚强压下去的委屈和酸楚，再次汹涌而来，眼圈不受控制地红了。
“陈扬……”她轻声唤他，声音带着哽咽。
陈扬的动作没有停，也没有抬头，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喜欢你五年了”
温言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执拗的坚定，泪水终于从眼眶滑落，滴落在陈扬的手背上，带着灼人的温度，
“没关系的，我还可以喜欢你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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