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盛夏，暑气蒸腾，连济世堂所在的这条背街小巷也难以幸免。
知了在巷口那棵老槐树上声嘶力竭地鸣叫着，更添了几分燥热。
医馆里，陈扬正挽着袖子，在后院吭哧吭哧地捣着药。
石臼与铜杵碰撞，发出沉闷有力的“咚咚”声，带着某种令人心安的节奏感。汗水顺着他轮廓渐显的侧脸滑下，滴落在充满药香的尘土里。
刘老依旧窝在门口那张竹制老人椅上，眯缝着眼，手里捧着那个积满茶垢的搪瓷缸，有一下没一下地呷着浓茶，仿佛外界的酷暑与他无关。
就在这时，一阵与这破旧小巷格格不入的高跟鞋敲击青石板的清脆声响，由远及近，打破了午后的沉闷与单调。
那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天生的自信与张扬。
陈扬捣药的动作下意识地缓了缓，刘老耷拉着的眼皮也微微抬起一条缝，浑浊的目光投向门口。
一道窈窕火辣的身影，逆着门口白晃晃的阳光，出现在医馆低矮的门楣下。
来人身着一袭极为惹眼的亮红色吊带长裙，衬得肌肤胜雪。裙摆一侧高开叉，行走间，一条笔首修长、白皙晃眼的大腿若隐若现。
她脸上架着一副几乎遮住半张脸的硕大墨镜，露出的下颌线条精致，唇瓣涂着的浆果色，与裙装相得益彰。
一头栗色的大波浪卷发随意披散在肩头，随着她的步伐微微弹动，风情万种。
她身上散发着一种混合了高级香水与阳光活力的热辣气息，瞬间冲淡了医馆里经年沉淀的苦涩药味，也让这间破旧的屋子显得更加逼仄。
陈扬愣住了。他在这济世堂一个多月，见过的都是为生活奔波劳碌、满面风霜的底层百姓，何曾见过如此光鲜亮丽、仿佛从时尚杂志内页走出来的女人？
刘老在看到这女人的瞬间，眉头也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那表情绝非惊艳，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和不耐。
他重新阖上眼皮，仿佛门口站着的是一团无关紧要的空气。
那红衣美女似乎对医馆的破旧和环境毫不在意，她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画着精致眼妆、顾盼生辉的明媚眼眸。
目光在逼仄的医馆内快速一扫，掠过表情平淡的陈扬，最终落在了门口假装打盹的刘老身上。
她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极其明艳动人的笑容，声音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热情与熟稔，却又不会显得过分轻浮：
“刘老，好久不见啦！您老人家身子骨还是这么硬朗！”
刘老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连眼睛都没睁，语气硬邦邦的，像块扔出去的石头：“硬朗什么？没被你们这些家伙气死就不错了！”
这态度，可谓极其恶劣。要知道，刘老虽然脾气臭，对来看病的穷苦人顶多就是骂骂咧咧，但该看的病、该抓的药从不含糊，本质上还是医者仁心。可对这位光彩照人的美女，他却连最基本的客套都欠奉。
陈扬心中诧异更甚。这女人是谁？怎么好像跟刘老很熟？而且刘老似乎……很不待见她？
红衣美女对刘老的恶劣态度丝毫不以为意，反而笑得更甜了，自顾自地说道：“刘老，上次的事情......”
刘老慢悠悠地睁开眼，浑浊的目光在她那只看似无恙的脚踝上扫了一下，又很快移开。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朝着陈扬的方向随意一点，语气不容置疑：“找他。让他给你按按。”
这话一出，不仅那红衣美女愣住了，连陈扬也吃了一惊。
找他？按摩？
他确实跟爷爷学过正骨和一些推拿手法，在医馆也处理过跌打损伤，但刘老从未明确让他单独负责过“按摩”这类更偏向服务的项目。
而且，这老头是怎么知道他系统学过按摩手法的？他从未主动提过！
红衣美女的目光再次落到陈扬身上，这次带上了更浓的审视意味。她上下打量着陈扬——年轻，挺拔，模样周正，带着一种与这破旧环境融为一体的沉静气质，但身上的粗布衣服和沾着药渍的手，也明确显示着他“学徒”的身份。
让她这个走南闯北、见惯风浪的时尚模特，找一个如此年轻的陌生男子按摩脚踝？
她红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
刘老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抢先一步，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刻薄的嘲讽：“怎么？秦岚，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按个摩还挑三拣西？爱按不按，不按滚蛋，别耽误老子晒太阳！”
原来她叫秦岚。
被刘老首呼其名，还如此不客气地怼了回来，秦岚那明艳的脸上终于闪过一丝极淡的尴尬，但很快便被更浓的好奇和一种不服输的劲头取代。
她贝齿轻咬了下的下唇，眼波流转，再次看向陈扬时，那目光里己经带上了几分挑战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
她扭动着腰肢，迈着猫步走到陈扬面前，伸出那只戴着精致腕表、涂着同色系指甲油的纤纤玉手，笑容重新变得明媚而具有侵略性：
“小帅哥，怎么称呼？刘老可是发话了，那姐姐这只脚，可就交给你喽？”
她靠得有些近，身上那股热辣的香风混合着女性特有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件红色吊带裙的领口本就偏低，这个角度，一片雪白的肌肤和的沟壑若隐若现。
陈扬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的、与林清雪那种冰冷高贵、温言那种温柔清雅截然不同的、充满生命力的热意。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了几下，喉咙有些发干。他能感觉到自己耳根有些发热，但还是强行维持着表面的镇定，放下了手中的铜杵，在粗布衣服上擦了擦手，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只是微微颔首：
“陈扬。你……去那边椅子上坐好。”
他指了指靠墙的那张长木椅，声音尽量平稳，却还是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秦岚将他细微的窘迫尽收眼底，红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发现了什么有趣事物的兴味。她依言走到椅子边，优雅地坐下，然后，当着陈扬的面，缓缓地、刻意地，抬起了那只据说疼痛的、穿着精致高跟凉鞋的玉足，递到了陈扬的面前。
“那……就麻烦陈扬小弟-弟了？”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尾音微微上扬，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那只脚，踝骨纤细，线条优美，肌肤白皙得晃眼，涂着鲜红甲油的脚趾如同花瓣般蜷缩在凉鞋里。与温言那带着厚茧的脚截然不同，这是一只被精心呵护、养尊处优的脚。
陈扬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异样感。他蹲下身，尽量忽略那近在咫尺的、充满女性魅力的肢体和那灼人的目光。
他伸出手，指尖即将触碰到那光滑的脚踝皮肤时，动作微微一顿。
他能感觉到，身后，刘老那双看似浑浊实则精明的眼睛，正透过茶缸里氤氲的热气，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
而面前这个叫秦岚的女人，也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她认识刘老，而且似乎……很熟悉。
各种念头在陈扬脑中一闪而过。他定了定神，眼神重新变得专注。
陈扬的手指，终于轻轻落在了秦岚微凉的脚踝肌肤上。
触碰的瞬间，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秦岚的小腿肌肉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
而陈扬的指尖，也敏锐地察觉到，在她那看似完美的脚踝深处，确实存在着一些陈旧的、气血不通的瘀结。
这痛，似乎不完全是装的。
他抬起头，看向秦岚那双带着审视和玩味的明媚眼眸，沉声开口：
“这里，以前扭伤过，没彻底好利索，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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