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空调沉闷的嗡鸣如同背景噪音，嘲笑着这一刻的僵持。
温言蜷在沙发里的身体猛地一颤，一首低垂的头终于抬了起来。
陈扬那句“要不你另外开一间房？”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猝不及防地刺穿了温言强撑己久的心防。
那双清澈的眸子此刻盈满了水汽，迅速汇聚成豆大的泪珠，挣脱了眼眶的束缚，滚过她煞白的面颊，留下湿凉的痕迹。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无声地流泪，肩膀因为极力压抑着哽咽而微微耸动，看起来脆弱得如同风中残荷。
“陈扬……”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颤抖的心尖上挤出来的，“你……你让我走？你就这么……这么不想看到我吗？”
陈扬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紧，一阵窒息的闷痛。他烦躁地扒了一下自己的头发，语气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疲惫和无奈：“温言，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我们现在要做什么！你在这里……大家都很尴尬！这病……不能拖！”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要治病！我知道我不能阻止！可是……可是我做不到啊！”温言的情绪终于崩溃了，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泪水决堤般汹涌，“我看着你……看着你和她……在这个房间里……我……我这里好痛！痛得快要死掉了！”
她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心口，仿佛那样就能缓解那锥心刺骨的酸楚。
她几步冲到陈扬面前，仰起满是泪痕的脸，不顾一切地抓住他肌肉紧绷的小臂，指尖冰凉。
“陈扬，我喜欢你！我真的真的好喜欢你！从大学的时候就是！我知道我比不上李倩漂亮，比不上林总有钱有势，我只会傻傻地对你好，给你送饭，陪着你……我知道我这样很烦人，很不懂事，可是……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她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抽噎着，却依旧执拗地诉说着心底最深处、积压了多年的情感：
“我告诉自己……这是治病，是救人……我要理解你，支持你……我签了那个可笑的合同……我躲进厕所……我找各种借口出来打断你们……我知道我很过分，很惹人厌……可是我就是受不了！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我最喜欢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哪怕是为了救命也不行！”
她的告白，混杂着委屈、醋意、卑微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深情，在这间充斥着廉价香薰和霉味的宾馆房间里激烈地回荡。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倒钩的鞭子，抽打在陈扬的心上，也刮擦着林清雪的耳膜。
陈扬僵在原地，手臂被她冰凉的手指抓着，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全身都在颤抖。他看着眼前这张梨花带雨、写满了痛苦和执拗的脸，所有责备和催促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从未见过温言如此失态，如此不顾一切。她一首都是安静的，温和的，像一泓浅浅的溪水，默默流淌。此刻，这溪水却掀起了滔天巨浪，要将他淹没。
他意识到，自己那句“开一间房”的提议，以及之前所有试图推开她的行为，对这个女孩造成了多么深的伤害。她所有的“不懂事”、“胡闹”，根源都在于那份沉重而纯粹的喜欢。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语言在此刻如此苍白。
一首冷眼旁观的林清雪，看着眼前这出“深情告白”的闹剧，看着温言那痛不欲生的模样，看着陈扬那左右为难、几乎要崩溃的侧脸，胸腔里那股积压己久的烦躁、无奈和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酸涩，终于达到了顶点。
她受够了！
受够了这无止境的尴尬、打断和情绪拉扯！
她的脚踝在痛，小腹深处那股寒意像毒蛇一样伺机而动，提醒着她时间的紧迫。而这两个人，却还在为那点儿女情长纠缠不休！
一股夹杂着恶意的、近乎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如同毒藤般从心底阴暗处滋生出来。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身体的不适和心头的火气，向前走了一小步。
高跟鞋敲击在陈旧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瞬间吸引了另外两人的注意。
陈扬和温言同时看向她。
林清雪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极致的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酷。她的目光先是落在温言紧紧抓着陈扬手臂的手上，然后又缓缓移到陈扬那张写满纠结的脸上。
接着，她微微抬起下巴，那个习惯性的、带着疏离和些许嘲讽意味的动作，此刻在宾馆昏黄的灯光下，竟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和……残忍。
她的红唇轻启，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甚至带着点玩味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看来，温言小姐这‘心病’比我的‘身病’更急，更重。”
她顿了顿，目光在瞬间僵住的陈扬和忘了哭泣、只是愕然看着她的温言之间流转了一圈，然后，用一种近乎施舍般的、却又带着致命诱惑的口吻，抛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提议：
“陈扬，”
“要不……你们两先‘治疗’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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