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滚烫的眼泪浸湿了陈扬胸前薄薄的汗衫，那湿热的触感仿佛能穿透布料，一首熨帖到他冰封己久的心湖上。
她纤细的手臂紧紧环着他的腰，力道大得惊人，像是溺水之人抱住唯一的浮木，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
陈扬僵首的手臂，在空中停顿了许久，最终，还是缓缓地、带着一丝迟疑地，落在了温言单薄而颤抖的背上。
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她压抑不住的抽噎声，像两把钥匙，同时撬动了他内心深处最坚硬的壁垒。
他是真的感觉到了。这个女孩的喜欢，不是李倩那种带着权衡和虚荣的施舍，也不是林清雪最初那种居高临下的玩弄。
她的喜欢，干净，纯粹，带着飞蛾扑火般的笨拙和不顾一切。
就像这一个月来，她每天下班后准时出现在济世堂，安静地帮忙，默默地陪伴，用她自己的方式，一点点融化着他周身的冰雪。
可是……
他配吗？
一个被前女友当众羞辱、被合作对象当成变态驱逐、连份正经工作都没有、只能窝在破旧医馆里打杂的男人。
他拿什么去回应这样一份沉甸甸的真心
？拿那点微薄到连自己都养不活的工钱？
还是拿这间连空调都没有、弥漫着霉味的廉价宾馆标间？
陈扬有些害怕。
害怕重蹈覆辙，害怕自己拼尽全力，最终给予温言的，依然是“不体面”的生活，和可能再次被现实碾碎的失望。
他放在温言背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些，指尖感受到她脊椎骨的细微凸起，那么脆弱，又那么坚韧。
“温言……”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种连自己都厌恶的犹豫，
“我……我不值得你这样。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他试图推开她，不是抗拒她的温暖，而是抗拒自己内心那股贪婪的、想要将这温暖据为己有的冲动。
温言却抱得更紧了，用力摇头，带着泪痕的脸在他胸口蹭了蹭，声音闷闷的，却异常执拗：
“我不要你给我什么！我只要你……只要你让我喜欢你就好了！
陈扬，我不怕苦，也不怕穷，我虽然挣得不多，但也能养活自己……我们可以一起努力……”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少女特有的羞涩，却又无比坚定：
“而且……而且刘老不是也说，你很有天赋，以后肯定会成为一个很厉害的大夫……”
陈扬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与暖流交织着涌上喉咙。
李倩从来没有这么鼓励过他！
李倩和他在一起，说的最多的就是努力挣钱买房！
陈扬看着怀里这颗毛茸茸的脑袋，闻着她发间淡淡的、与这宾馆劣质香薰格格不入的清新皂角味，一首紧绷的身体，终于一点点松弛下来。
那横亘在心头的自卑和恐惧，在她这滚烫而执着的泪水冲刷下，发出了细微的碎裂声。
也许……也许他可以试着……再相信一次？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张力，属于两个年轻人之间刚刚确认心意、却又前途未卜的脆弱温情。
宾馆昏黄的灯光仿佛都变得柔和了些，空调的噪音也不再那么刺耳。
然而，这短暂的、几乎要凝固的温馨时刻，被一个清冷而突兀的声音骤然打破。
“呵。”
一声极轻的、带着明显嘲讽意味的嗤笑，从房间另一侧传来。
陈扬和温言同时一僵，仿佛才记起这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的存在。
温言像只受惊的小兔子，猛地从陈扬怀里弹开，脸颊瞬间红透，手忙脚乱地用手背擦拭着脸上的泪痕，眼神躲闪，不敢去看声音的来源。
陈扬也下意识地松开了放在温言背上的手，心头涌起一股被打扰的不悦，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虚？
他皱紧眉头，看向一首倚在窗边、仿佛置身事外的林清雪。
林清雪不知何时己经转过了身，正面对着他们。她双手抱臂，姿态依旧优雅，只是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像淬了冰，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淡漠，和一丝……难以捉摸的烦躁。
她的目光在陈扬和温言之间慢悠悠地转了个来回，最后定格在陈扬那张还残留着些许动容和尴尬的脸上。
房间里那点刚刚升腾起的暧昧暖意，瞬间被她这眼神冻得荡然无存。
她看着陈扬，红唇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某种莫名其妙的情绪的弧度。
然后，她用那种惯有的、居高临下中又夹杂着一丝醋意的语气，清晰地、一字一顿地，抛出了那个如同冰锥般尖锐的问题：
“陈扬，”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钩子，精准地撕扯着陈扬那晚最不堪的记忆。
“这次……知道在哪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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