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鱼感觉自己还在往下坠。
风像刀子，一条一条往耳膜里割，崖壁的碎石飞溅，在额头划出火线。
最清晰的，却是周明宇最后一句话——
“只有你死了，他才会看到我。”
那声音薄凉到发腻，像毒蛇顺着耳廓钻进去，在脑干上狠狠咬了一口。
她甚至听见自己颈椎断裂的脆响。
……
“嗬——！”
林晓鱼猛地坐起，冷汗顺着锁骨往下淌，打透真丝吊带。
栀子花香。
老栀子，是她妈生前种的那盆，整整十年，爸爸把树从老宅搬到公寓，又搬到她和周明宇的婚房。
“6 月 18 日，07:28”
电子日历红字闪跳。
她一把抓过手机，拇指悬在屏幕上方，抖得像筛糠。
——是真的，她回到了一周年纪念日的前一天。
也是她惨死的倒计时 36 小时。
“醒了？”
房门被推开，男人逆光站着，白衬衫镀上一层毛边，像镀了圣光的刽子手。
周明宇。
他端着白瓷碗，勺子轻碰碗沿，叮，叮，叮——
林晓鱼后背瞬间爬满鸡皮疙瘩。
就是这双手，昨晚把她推下悬崖；就是这双手，此刻舀着“醒酒汤”，温柔到能掐出水来。
“别碰我！”
她嗓子发干，声音劈叉，完全盖不住本能的尖叫。
周明宇顿住，眉心微敛，那一瞬的打量像X光，把她从里到外剐一遍。
林晓鱼秒怂。
——不能让他发现。
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逼出两包泪，嘴角上扬，做出前世最熟练的“沙雕”表情：
“哎呦老公，我梦见你出轨了！吓死宝宝了！”
尾音必须带波浪号，这是她以前最讨人嫌的说话方式。
果然，周明宇眼底的疑色褪下去，换成宠溺的无奈。
“小醉猫。”
他坐下，床沿陷进去一块，身体前倾，薄荷味扑面而来。
林晓鱼胃里翻江倒海。
就是这味道——悬崖边，他贴在她耳侧说话，也是这股薄荷，凉到让人作呕。
她硬生生忍住吐意，扑过去，一把抱住他的腰，脸埋进去，声音闷闷的：
“老公，明天纪念日，你要给我什么惊喜呀？”
实际动作：十指收紧，指甲透过衬衫死抠皮肉。
她恨不得当场把他腰子挖出来。
周明宇闷哼一声，却只是揉了揉她发顶：“保密。”
下一秒，手机铃响——王叔。
林晓鱼耳朵支棱起来。
“……水管坏了？别急，我马上过去，别让爸累着。”
爸。
这一声“爸”叫得千回百转，温柔到发颤。
林晓鱼指节泛白。
她想起坠崖前，他也是这种语气，在电话里对林建国说：“晓鱼喝多了，我会照顾好她。”
照顾？
照顾到把她照顾成一盒骨灰！
周明宇收线，回头亲了亲她额头：“再睡会儿，我中午不回来，自己点外卖。”
门合拢的瞬间，林晓鱼光速跳下床，连滚带爬冲向洗手间。
“呕——”
胆汁都吐出来，嘴里苦得发麻。
抬头，镜子里的人面色惨白，眼睛却亮得吓人。
“林晓鱼，稳住！你要保护爸爸，你要让狗男人生不如死！”
她用冷水拍脸，秒速化妆——粉底选最白色号，腮红却扫得老高，营造出“我很好”的假象。
十分钟后，她拿起手机，拨出那个倒背如流的号码。
嘟——
只响半声就被接起，男人低醇的嗓音透过电流传来：“晓鱼？”
林晓鱼鼻子瞬间酸成柠檬。
上辈子，她死后灵魂飘回灵堂，看见林建国一夜白头，抱着她遗像哭到呕血。
如今再听到这声音，她恨不得穿过基站扑进爸爸怀里。
“爸……”
一开口，哽咽就出卖了她。
林建国立刻紧张：“怎么了？是不是周明宇欺负你？”
“没、没有！”林晓鱼死死捂住嘴，把哭腔咽回去，“我就是……想你了嘛！对了，周明宇说去帮你修水管，你别让他进书房，他上次把我毕业论文当废纸扔了，有前科！”
她胡乱找借口，提到亡妻杀手锏：“书房有妈妈照片，我不想让他碰。”
林建国沉默两秒，轻笑：“好，听小公主的。锁死书房，行了吧？”
“行！”
挂掉电话，林晓鱼腿软到蹲地。
——第一步，保住爸爸的秘密。
她抬头，望向卧室那扇紧闭的门，仿佛透过门板与周明宇对视。
“你想当我后妈？下辈子吧！”
……
周明宇驾车驶出小区，蓝牙耳机亮起。
“先生，茶叶己按您要求封装，检测不出味道。”
“嗯。”
他点下方向盘上的“S”键，车速飙升。
后视镜里，小区大门越来越小，像极了被他甩在身后的“林晓鱼牌”障碍。
这一次，他不捅破窗户纸，他要让林建国亲手把窗户打开，迎他进去。
至于林晓鱼——
活着，但失去宠爱，就行。
……
林家老宅。
林建国挂断电话，盯了屏幕良久，抬眼对老管家道：“王叔，一会儿明宇来，你带他修水管，但书房钥匙在我这儿。”
王叔愣住：“先生？”
“晓鱼说不让进，就不让进。”
林建国语气温柔，却透着不容置疑。
他走到落地窗前，阳光给他镀上一层金边，像幅油画。
“我女儿今天不对劲。”
“她只有在害怕的时候，才会撒娇撒得这么用力。”
……
另一边，林晓鱼并不知道自己己经露馅。
她正疯狂翻箱倒柜，把周明宇送她的所有首饰、包包、口红全倒进纸箱。
“捐了！卖了！眼不见为净！”
翻到最底层，一只蓝色丝绒盒滚出来。
打开——是一对定制耳钉，玫瑰形，边缘却闪着诡异的绿光。
林晓鱼眯眼。
她记得，前世就是戴了这对耳钉，皮肤过敏进医院，周明宇日夜陪护，感动得她稀里哗啦。
现在再看，绿光太像辐射。
她拿密封袋装好，拍照发给苏青青：
【青青，帮我查这对耳钉的成分，越细越好！】
十秒后，苏青青回了一个“OK”，外加一条新闻链接：
《城郊别墅大火，现场发现不明助燃剂》
林晓鱼点进去，照片里烧成骨架的别墅，正是周明宇昨晚“加班”的方向。
她放大图片，在废墟角落看见半只烧焦的行李箱——银色，RIMOWA，跟她去年送周明宇的那只一模一样。
林晓鱼指尖发凉。
——火，是他放的？
——箱子里曾经装了什么？
她不敢深想，却必须深想。
手机再次震动，苏青青：
【耳钉寄检要时间，但我查到火灾户主叫“周耀成”，周明宇的养父。】
林晓鱼瞳孔地震。
养父？
她从未听周明宇提过。
所以，他烧死了自己的养父？
下一秒，微信置顶弹出一条新消息——
【老公：宝贝，我到老宅了，爸留我吃午饭，晚点回家。[爱你]】
林晓鱼盯着“爸”那个字，后颈汗毛集体起立。
她几乎能想象出周明宇坐在她家餐桌，用怎样的眼神看林建国——
温柔、克制、贪婪，像狼盯住月光下唯一的羊。
“不可以……”
她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转身冲向门口，鞋都没换。
“爸，等我！”
——狗男人，你敢碰我爸一根头发，我跟你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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