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嗤！”
一声闷响，并不利落，甚至有些滞涩。
楚大牛所有的咒骂声戛然而止，变成了难以置信的嗬嗬声，他凸出的眼珠死死盯着那个一向柔软，过年连杀只鸡都觉得残忍的女儿，仿佛第一次认识她。
一击得手，楚萱仿佛打开了某个恐怖的开关。她看着父亲身上涌出的鲜血，看着他因为痛苦而扭曲蜷缩的身体，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癫狂的情绪席卷了她！
原来……他也会痛？
原来……他流血的样子，也和村里被杀的猪狗没什么不同。
原来这个在她记忆里高大如山，肆意欺辱她们的男人，竟如此脆弱？
一种扭曲的，像毒藤一样瞬间缠绕了她的心脏！
“你打我啊！你再起来打我啊！”她状若疯魔，一边哭一边笑，猛地拔出刀，又胡乱地捅了下去！像是在发泄十几年的屈辱与怨恨。
“你不是横吗？！你不是要卖了我吗？来啊！看看今天谁卖谁！”
她享受着这种将昔日施暴者踩在脚下的绝对掌控感。那个笼罩了她整个儿时的恐怖阴影，原来竟是如此不堪一击，这种认知带来的反差，让她彻底“爽”了。
楚凝静静地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看着楚萱从一只羔羊蜕变成一头染血的幼兽。
当楚萱力竭停手，喘着粗气，看着眼前血肉模糊的景象发呆时，楚凝才缓缓走上前。
她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楚萱剧烈起伏的后背，而后凑到她耳边，低声赞叹了一句：“真乖。”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浓重的血腥味蔓延。
陈老太像是被抽走了魂，僵在原地，一双老眼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地上逐渐冰冷的尸体。
几秒钟后，一声凄厉的哀嚎声猛地从她喉咙里撕扯出来。
“儿啊——！我的儿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娘啊！我苦命的啊儿，你这么走了，让娘怎么活呀！”
她连滚带爬扑过去，枯瘦的身体重重摔在了血泊中，双手疯狂拍打着地面，仿佛要把自己的心肝肺都哭出来。
可这哭声来的快，去的也快。
陈老太猛地抬起头，那张被眼泪，鼻涕和血污糊满的脸上悲痛如潮水般褪去，瞬间被极度的恐慌和急切神情所取代。
她的声音因为刚才的哭喊而沙哑尖锐，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楚太呢？！我的宝贝孙子楚太呢！他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你快说！你把我孙子藏在哪儿了?!”
陈老太的哭嚎和质问声在破败的屋子里回荡。
楚凝却连眉头都没有动一下，她慢条斯理地抬起手，用小指掏了掏耳朵，而后对着指尖轻轻吹了一口气。
“你孙子？”
她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目光落在陈老太那张扭曲的脸上，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语气却平淡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啊，你是说楚太啊……”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陈老太紧绷的神情，轻飘飘的吐出一句。
“那个小畜生啊，我看着碍眼，昨日就卖进窑子里了，现在嘛……大概哭着伺候人的吧。”
“你……你……”
陈老太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指向楚凝，气火攻心，双眼一翻，两腿一蹬，彻底晕死过去。
楚萱这才幡然醒悟，手一抖，匕首掉落在地上发出“叮当”声。
“我……我又杀人了……”
她双腿滑倒在地，喃喃自语起来。
楚凝也蹲下身安抚这个吓成鹌鹑一样的妹妹。
“你做的很好，他该死，你只是杀了一个该死的人而己，没什么好怕的，你在做对的事……”
“好了，你己经很累了，快回屋休息吧，这里姐姐处理……”
在楚凝的鼓励下，楚萱像丢了魂一样麻木的起身走进了最大的房间——楚凝的房间。
恍惚之中，她貌似听见一声轻飘飘似幽灵般的声音。
“你和那老太婆之间，今晚只能活一个。”
楚萱今日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一沾床就昏睡了过去。
至于这剩下的烂摊子……楚凝嫌弃地踢了踢靠近脚边的尸体，就交给陈老太处理吧。
毕竟她处理过的尸体，可不差这一具了。
夜晚的村庄格外的安静，连狗都闻到了弥漫在空中的血腥味，瑟缩在窝里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陈老太踉跄地从杂物间推出一辆吱呀作响的旧板车，上面还有些许干涸发黑的血印。
她又从更里间扯出了一张破草席，铺在了那旧板车上，而后走到儿子的尸体旁，用尽全身的力气一点点往板车上拽，放置好后，她用席子草草一卷，盖住了楚大牛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往车上扔了几个家伙事，然后拉住车把手，一步一步，颤颤巍巍地消失在后山的黑暗中。
后山的泥土坚硬，陈老太拿起铁锹没挖几下就累的气喘吁吁，她将铁锹往旁边一扔，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起来。
忽然，她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冰凉的硬硬的东西，她好奇地往地上一瞅，这一眼，让她脸色发白，瞳孔骤缩，凭借月光，她清晰的看见，那竟然是人的头骨！
她反射性地从地上蹦起来，拿起铁锹防身，眼神警惕地往西周扫射，这片林子……怎么有点眼熟，这不就是……她当初扔李翠芳——也就是楚凝和楚萱娘的地方吗！这可是靠近林子的深处的地界！她拉车时只管闷头往前拉，全然不顾自己竟然闯进了最危险的地带。
她顿时头皮发麻，手心都被汗给打湿了，好几次铁锹都差点从自己的手中滑走。
怎么办？还要不要继续挖？万一吸引过来猛兽怎么办？要不再拉回去，拉到山脚下埋了也行……
就在陈老太思索之际。
“嗷呜——”一声狼嚎划破天际，乌鸦掠过枝头。
在陈老太回过神来时，她己经跑出了一里地，儿子的尸体，甚至板车都被她抛在了脑后。
陈老太跑的时候，感觉天旋地转，中途还摔倒磕破了好几次，各种肮脏的混合物糊满了她的脸，害怕之余，一股极其强烈的带着狠毒的杀意涌上心头。
“楚凝！我要让你死！”
她不能再失去楚萱这个唯一的孙女了，更不能失去即将要迎来的‘荣华富贵’的生活。
所以楚凝，她必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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